刚跑来的三个女孩,其中红衣女孩年龄最小,名叫江舜华,今年刚七岁,父亲江东行与人合伙包了一条商船,专门收购本邦瓷器、绸缎,用船运到海外番国售卖,换回番外的香料、器具等,赚取差价,日子过的颇是丰饶。
舜华还有一弟一妹,母亲刘氏为人热情。
绿衣女孩名叫柳忆梅,是三人中最大的一个,今年八岁。
她家经营着一家胭脂水粉铺,生意十分兴隆,她父亲柳宗柏去年秋闱己中了乡试第二十三名举人,一开年便赴京城参加春闱,若能再中,便可一飞冲天,步入仕途。
柳宗柏的娘子,柳忆梅的母亲王氏如今己怀孕8月有余,在家看铺子待产,日日盼着丈夫金榜题名,自己生下男丁,那便是双喜临门,人生圆满了。
最后和她们一起来的女孩名叫沈文茵,今年也是八岁,她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父亲沈明开了一家熟食店,原本生意不错,后因为妻子罗氏身染重病,沈父西处寻医问药,生意渐渐败落,家境一日不如一日,近日居然到了典当度日的地步。
有了三个女孩的帮忙,白婆婆早先备好的生面团和各色馅料都变成了各种口味的馒头、包子和馅饼。
等忙碌完,白婆婆打来水,拿出掸子将女孩们身上拾掇干净,让她们围着一张小巧的榆木桌坐下,自己去橱中端出了一碟点心并一壶亲自煮的峨眉雪芽茶出来,笑道:“姑娘们,点心我早早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还以为你们今日不来,便宜我老婆子了呢。”
女孩们笑着道谢,看那放在桌上的点心,立时眼睛都睁大了。
只见雪白的梅花深瓷盘,底部铺着薄薄一层水晶冻,冻上漂着九朵精致的花,三朵雪白,三朵粉红,三朵淡黄;九朵花颜色不一,形态各异,细看之下,雪白的是牡丹,粉色的是月季,淡黄的是菊花。
花朵晶莹润泽,鲜艳饱满,三个人头碰头,左看右看研究半天,居然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做的,忍不住问白婆婆:“婆婆,这真的可以吃吗?
是什么做的?
这也太漂亮了吧,我们怎么舍得吃呢?”
白婆婆笑道:“这个呀,你们都吃过,再仔细看看。”
柳忆梅用手轻轻触碰其中一朵花,感觉凉津津的,用放到笔尖嗅了嗅,一股香甜之气,她歪头想想,抿唇道:“莫不是滴酥鲍螺?”
白婆婆微笑:“梅丫头鼻子真灵。”
江舜华“啊”里一声,道,“滴酥鲍螺不长这样呀?”
她用勺子挖一点,尝了一小口,拍手笑道:“还真是酥油!
滴酥鲍螺怎么变成这样啦?
婆婆你是怎么做的?”
白婆婆伸手点点她的额头道:“傻姑娘,怎么,换个样子就不认识了?”
滴酥鲍螺是酥油做的点心,一般做成海螺样式,所以叫滴酥鲍螺,算是坊间较为精致、讲究的点心了,做工繁复,样式精巧,吃起来醇香甘甜,入口即化,会做的人极少,平日一般不得吃,除非招待贵客才能用得上它。
三人中柳忆梅和江舜华一年也只得吃过两三回,沈文茵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见过。
没想到白婆婆居然会做,还会做成别的样式,还是这样惟妙惟肖的花朵。
三人忍不住狂喜,只是将那几朵花翻来覆去的看,边看边赞叹,又追问白婆婆,究竟怎样做的这么漂亮,根本不舍得吃。
白婆婆被她们真诚的喜悦所感染,含笑看着她们道:“其实也不难。
牛奶煮沸,放到罐子提炼出酥油。
酥油掺上蜂蜜,放碗中用木杵反复捣制至油滑细腻。
拿两张不透水不透油的油纸,卷成漏斗状,低下剪小孔,装上酥油,挤成花朵形状就成了。”
“啊?
不行不行,说仔细些。”
三个女孩听她说的如此简单,哪里肯放过她,非要让她当场演示。
白婆婆摊手道:“姑娘们饶了我吧,我现在上哪里给你们弄酥油去?
赶紧吃吧,放久了可就化了。”
说罢弯腰倒了三碗茶,说道:“吃完喝上一碗雪芽茶,爽口又解腻,我这点心,用来招待公主殿下也是使得。”
沈文茵拿起一只梅花勺,轻轻挑了一点菊花最边上的花瓣放入口中,一股清甜、绵密、醇香首充满了她的口腔,心都被融化了。
她衷心赞道:“好香甜,好好吃,婆婆您真好,我好开心啊!”
白婆婆微笑:“这叫‘口舌之福乐无边’呢。”
忆梅和舜华虽然以前吃过滴酥鲍螺,但是这样精致的花朵,比普通的滴酥鲍螺增加了视觉和心理上的享受,变得更加可口,舜华性子最急,挖起一朵月季吃了,又挖起一朵菊花,看到其余两人都是小口细抿,她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只得小口轻咬。
几人吃的开心又满足,文茵指着盘中唯一剩下的一朵芙蓉,开口问道:“婆婆,公主殿下喜欢也喜欢吃这个么?”
白婆婆给自己杯中续了些茶水,笑着说:“也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
“啊?
不会吧?”
三人同时惊叹,“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有人不喜欢?”
白婆婆摆摆手道:“我的姑娘们,你们没见过的世面多着呢!
这也值得一惊?
皇家公主金尊玉贵,想吃什么没有,这些又算什么。”
“公主是不是都不像画上的仙女一样漂亮?”
江舜华神情向往问道。
“公主的嫁妆肯定有一整套的头面吧?”
沈文茵略带羡慕的口吻。
“驸马都是新科状元吗?”
柳忆梅问道。
白婆婆看着三张满含期待的小脸齐齐望着她,呵呵一笑,脸上的皱纹伸展着。
她花白的头发梳的溜光水滑,脸色饱满红润,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和街上有些或愁苦、或刻薄、或挑剔的老婆婆不同,白婆婆永远都是一副笑眯眯处事不惊的样子,她干活时身形敏捷,动作舒展优雅,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看着简首是一种享受。
街上的人听说她曾经做过宫女,这种特殊的经历无形中将她和众人拉开了点距离。
她从不在人前说自己以前的经历,有人好奇询问,她打着哈哈混过去了事。
她很少与人来往,面对邻居们的热心,总是客气拒绝,大家了解了她的性情之后,也不再和她接近,毕竟她只是一个孤老婆子而己,交不交往也无所谓。
当然,她的饼店中的饼则不一样,口味好、种类多、价格廉,人们还是很乐意光顾的。
白婆婆特别喜欢小姑娘,小姑娘路过她的铺子,总喜欢和她说几句话,有时她高兴,还会送小姑娘一块饼。
街坊上的小姑娘,她最喜欢的就是柳忆梅、沈文茵和江舜华。
这三人也特别喜欢她,平时不上学的时候常来她的铺子聊天,有时也帮她做做活。
白婆婆也不让她们白忙活,回去时给她们带上几块店里售卖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