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治病后的第七日,一张烫金帖子送到了陆昭容的医馆。
"尚医局招考?"她轻轻展开帖子,上面详细写着考试的时间、地点以及初试的内容。落款处盖着尚医局的大印,朱红鲜亮。
陆昭容的手指抚过那方印鉴,心中疑惑。尚医局乃皇家医署,历来只从世家子弟或名医高徒中选拔人才,怎会主动邀请她这个无名小卒?
"姑娘可是在犹豫?"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陆昭容抬头,看见古苍太医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医馆内,今日他换了一身靛青长衫,腰间悬着一块温润的白玉。
"老先生!"陆昭容连忙起身行礼,"上次不告而别,晚辈还有许多疑问..."
古苍摆摆手,径自走到诊桌前坐下:"老朽今日来,正是为解答姑娘的疑问。"他指了指那张帖子,"尚医局三年一招,机会难得。"
陆昭容将帖子递给他:"晚辈自问医术粗浅,尚医局为何..."
"因为琼台医印。"古苍直视她的眼睛,"姑娘可知这医印的来历?"
陆昭容摇头。父亲生前只含糊提过家族血脉特殊,从未细说。
"百年前,琼台陆氏乃医道世家,其独门医印可辨药性、查病灶、驱邪毒。"古苍的声音低沉,"后来家族遭变,传承断绝。没想到,竟在姑娘身上重现。"
陆昭容下意识捂住掌心胎记:"这...这怎么可能..."
"李府小姐的病,寻常药石难医,姑娘却能妙手回春,靠的正是医印之力。"古苍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这是初试可能考到的药材名录,姑娘好生准备。"
陆昭容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记载着数百种药材的特性与鉴别要点。其中许多她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实物。
"这么多...三日如何记得完?"
古苍意味深长地笑了:"用眼睛记自然难,但若用医印去看,便是另一回事了。"说完,他起身告辞,"老朽尚医局中还有些琐事,三日后考场上见。"
陆昭容还想追问,古苍却已飘然离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药香。
接下来的三日,陆昭容闭门谢客,全心备考。她按照古苍的提示,尝试用掌心医印去感知每一种药材。起初毫无头绪,渐渐地,她发现当自己全神贯注时,药材在手中会呈现出微妙的不同——有的温暖如春阳,有的清凉似秋水,还有的带着刺痛的锐利感。
考试当日,昭明城万人空巷。尚医局大门前的广场上搭起了十座考棚,每棚可容二十人同时应试。陆昭容按号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发现周围多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只有她一身素净布衣,显得格格不入。
"哪来的乡下丫头?"一个身着杏红罗裙的少女斜眼打量她,"该不会走错地方了吧?"
陆昭容低头整理笔墨,没有理会。那少女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鼓声打断。
"初试第一场,辨药!"主考官高声宣布,"每人桌前有十味药材,需在一炷香内写出其名、性、味、归经及主治功效。"
陆昭容揭开桌上的红布,十个小碟子排列整齐,里面的药材都被碾成了粉末,仅凭肉眼几乎无法分辨。
周围响起一片哀叹。那杏红少女更是急得跺脚:"这怎么辨?分明是刁难人!"
陆昭容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轻轻覆在第一碟药粉上。闭目凝神,医印渐渐发热,一股清凉感顺着指尖传来,脑海中浮现出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黄芩。接着是性微寒、味苦,归肺、胆、脾、大肠经...
她迅速提笔记录,然后转向下一碟。如此反复,不到半柱香时间,十味药材的全部信息已跃然纸上。检查时,她发现最后一味药粉给她的感觉异常阴冷,与医书上记载的任何药性都不符。
"这不对劲..."她犹豫片刻,在纸上补充写道:"第七味非正经药材,疑掺有邪毒,服之伤身。"
交卷时,主考官——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太医——看到她的答卷,眉毛高高扬起:"这么快?姑娘可检查仔细了?"
陆昭容恭敬行礼:"学生尽力而为。"
老太医扫了眼她的答案,目光在最后那条备注上停留许久,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陆昭容?就是近日城中传言的雪印神医?"
"神医不敢当,略通医理罢了。"
老太医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将她的答卷单独放在一旁。
第二场考针灸。考官抬上一个木制人偶,身上标有穴位,要求考生在蒙眼状态下,凭手感找出指定的三个穴位并施针。
陆昭容排在第五位。前面四人中,只有一人准确找到全部穴位,其余或多或少都有偏差。轮到那杏红少女时,她紧张得手抖,竟将针扎在了完全错误的位置,引得考官连连摇头。
"下一位,陆昭容。"
陆昭容蒙上眼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考官报出三个穴位:"百会、膻中、三阴交。"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人偶头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即使看不见,掌心医印却让她"看"到了人偶体内经络的走向,那些穴位如同夜空中的明星,清晰可辨。
针尖准确刺入每一个穴位,分毫不差。当她摘下蒙眼布时,看见考官们正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完美。"主考官低声赞叹,"老夫主持考试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针法。"
最后一考是诊脉。一位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被带上来,自称头痛欲裂,多方求医无效。
考生们轮流诊脉。大多数人诊断为肝阳上亢或气血不足,开出各种平肝潜阳的方子。轮到陆昭容时,她三指搭上男子手腕,立刻察觉到异常——脉象表面浮数,深处却有一股阴寒之气盘踞,与她之前治疗的"怪病"患者极为相似。
更奇怪的是,当她诊脉时,那男子竟微微睁眼,向她使了个眼色。陆昭容心头一震,这病人分明是装的!
"学生认为..."她斟酌词句,"此脉象异常,非寻常病症,恐是外邪入体。当用..."
她突然停住,因为掌心医印传来一阵刺痛,那男子袖中似乎藏着什么。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是一场试探。
"当用观察之法,暂不下药。"她平静地说,"此症蹊跷,贸然用药恐适得其反。"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病容。主考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评论。
初试结束,陆昭容走出尚医局大门,夕阳已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没注意到,街角有几个身影正暗中尾随,也没看到高墙之上,月华郡主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查清楚。"郡主对身旁的黑衣人吩咐,"特别是她和古苍的关系。那老东西突然回京,绝非巧合。"
黑衣人领命而去。郡主把玩着手中的玉簪,眼神阴鸷:"琼台医印...陆家的余孽居然还活着。"
与此同时,尚医局内,古苍太医正翻阅着陆昭容的考卷。看到那条关于毒药的备注时,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是她。"他轻声自语,"陆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