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刚过,陆昭容便悄然离开了寝舍。
她将古苍给的"清心丹"含在舌下,又取了一包银针藏在袖中。纸条上的雪花标记让她无法置之不理——那图案与父亲笔记上的如出一辙。
尚医局后园被积雪覆盖,假山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陆昭容紧了紧斗篷,小心避开巡逻的侍卫,来到最大的那座假山前。
"有人吗?"她低声呼唤。
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正当她怀疑是否有人戏弄时,假山后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陆姑娘果然来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借着月光,陆昭容认出这是尚医局的老药仆张伯,平日里负责打扫药库。但此刻的张伯与平日大不相同——眼神锐利,腰板挺直,哪有半分老态?
"张伯?纸条是您..."
"嘘。"张伯警惕地环顾四周,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你父亲临终前托我保管此物,说待你医印觉醒之日交给你。"
布包打开,是一块残缺的玉牌,与她贴身佩戴的那块能严丝合缝地对上。两块玉牌相触的瞬间,陆昭容掌心医印突然灼热起来,玉牌上的地图纹路发出微弱的白光,显现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山路。
"这是..."
"琼台秘径。"张伯声音沙哑,"你父亲发现的秘密通道,可避开月华郡主的耳目直达祖地。"
陆昭容心跳加速:"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张伯刚要开口,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推开陆昭容:"小心!"
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陆昭容的发髻飞过,深深钉入假山。张伯闷哼一声,胸前已中了一箭,黑血迅速浸透衣衫。
"跑!"张伯咬牙将她推向小路,"去找古苍,告诉他柳心月来了!"
陆昭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逃。身后传来打斗声和张伯痛苦的闷哼,随后是一阵奇异的香气飘来——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惑心香..."她想起古苍的警告,连忙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穿过几重院落,陆昭容刚要转向古苍的居所,前方回廊突然亮起灯火。她急忙躲进阴影处,只见柳如茵引着一位华服女子缓步走来。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极美,却透着一股阴冷。她身着绛紫长裙,腰间悬着个精致的香囊,每走一步都有淡淡的粉色烟雾从囊中飘出。
"姑姑,那老东西肯定把东西给她了。"柳如茵的声音满是谄媚,"要不要直接去她房里搜?"
"急什么。"华服女子轻笑,声音如冰珠落玉盘,"医印认主,强取无用。让她多活几日,等医印完全觉醒再取不迟。"
陆昭容屏住呼吸,紧贴墙壁。那女子应该就是张伯说的"柳心月",柳如茵的姑姑,也是"惑心香"的主人。
两人走远后,陆昭容正要离开,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她本能地挣扎,却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
"别出声。"古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来。"
古苍带着她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间偏僻的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榻,墙上挂满了各式药材。
"张伯他..."
"死了。"古苍面无表情,"柳心月的断魂香见血封喉。"
陆昭容双腿一软,跌坐在榻上。张伯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位故人,如今也...
"他给了你什么?"
陆昭容取出两块拼合的玉牌。古苍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琼台秘径图!张老头竟一直藏着这个。"
"柳心月是谁?她为什么要杀张伯?"
古苍点燃一炷安神香,烟气在室内盘旋:"柳心月是月华郡主的左膀右臂,精通各种奇毒。她研制的惑心香能控制人心,这些年不知为郡主笼络了多少爪牙。"
他取出一枚银针,在陆昭容手腕上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血滴在玉牌上。血珠触及玉面,竟被缓缓吸收,地图上的纹路随之变得更加清晰。
"果然..."古苍喃喃道,"只有陆氏血脉能激活此图。"
"先生,"陆昭容直视古苍的眼睛,"您到底是谁?为何对陆家之事如此了解?又为何...也有医印?"
屋内陷入沉默。良久,古苍长叹一声,卷起左袖。在他的小臂内侧,赫然有一个与陆昭容掌心相似的雪花印记,只是颜色暗沉,边缘还有烧灼的痕迹。
"我本名陆远山,是你父亲的堂兄。"古苍的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三十年前那场灭门之祸,我侥幸逃脱,却也被浊流所伤。这医印...只剩半吊子功用。"
陆昭容震惊地看着他:"那您为何不早说?"
"仇家耳目众多,相认只会害了你。"古苍重新卷好袖子,"这些年我暗中守护,就是等待你医印觉醒的这一天。"
窗外传来梆子声,已是三更。古苍迅速收起玉牌:"柳心月既已现身,尚医局不再安全。明日我会安排你出城,前往琼台祖地。"
"现在就走?那浊流和怪病..."
"琼台医印完全觉醒后,才能彻底净化浊流。"古苍从榻下取出一个小包袱,"这里有干粮、银两和我特制的药物。明日午时,扮成药童随采药队出城,到西郊十里亭等我。"
陆昭容接过包袱,心中五味杂陈。一夜之间,她不仅得知了父亲的死因,还多了一位亲人。但张伯的死也让她明白,这条路布满荆棘。
"还有一事。"古苍犹豫片刻,"萧凌尘...他体内的浊流与众不同,可能是自愿接纳的。若他找你,千万小心。"
回到寝舍,陆昭容辗转难眠。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合眼,却梦见自己站在一座雪峰之巅,面前是座晶莹剔透的玉宫。宫门上的雪花图案与她掌心的一模一样,正随着她的靠近而渐渐亮起...
"陆师姐!醒醒!"
急促的敲门声将她惊醒。杨小荷焦急的声音传来:"快起来!出大事了!"
陆昭容开门一看,杨小荷脸色惨白:"昨夜死了好多人!张伯、李医官...还有三个药仆,全都七窍流血而死!现在尚医局***,所有人不得外出!"
"怎么回事?"
"听说是染了怪病。"杨小荷压低声音,"但林素说,她看到柳如茵的姑姑昨晚来过..."
陆昭容心头一紧。这不是怪病,是柳心月杀人灭口!古苍知道吗?采药队还能如期出发吗?
她望向窗外,晨光中的尚医局静谧如常,却已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