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苏晚晴在掖庭的日子，算是按下了快进键。
以前是度日如年，现在是恨不得一天掰成三天用。
当然，不是她想用，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嬷嬷们想用。
“王妃娘娘，这走路的姿势，得端庄！”
“王妃娘娘，这眼神，不能这么飘！”
“王妃娘娘，这嘴角，要笑不露齿，懂不懂？”
一个姓李的嬷嬷，据说是宫里派来教导她规矩的，唾沫星子横飞。
苏晚晴心想，我一个罪臣之女，嫁给一个“煞神”王爷，还指望我笑靥如花？
怕不是想让我提前演练一下“含笑九泉”？
“嬷嬷说的是。”
她面上乖巧应着，心里的小人儿己经翻了八百个白眼。
春桃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家小姐一个忍不住，把这颐指气使的嬷嬷给怼上天。
好在，这种“填鸭式教学”没持续几天。
吉日，到了。
天还没亮，苏晚晴就被从硬板床上薅了起来。
一通梳洗打扮，哦不，是“修饰”。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
只有一身半新不旧的妃色衣裙，头上简简单单几件银饰。
“寒酸了点，不过也符合您现在的身份。”
李嬷嬷撇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慢。
苏晚晴没搭理她。
寒酸？
能离开掖庭这个鬼地方，就算让她披个麻袋，她都认！
“小姐，您真好看。”
春桃红着眼圈，小声说道。
即便是如此简单的装扮，也难掩苏晚晴清丽脱俗的容颜。
只是那眉宇间的清愁，如同江南烟雨，挥之不去。
“傻丫头，哭什么。”
苏晚晴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以后，咱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吧？”
最后那个“吧”字，她说得自己都没啥底气。
掖庭的管事孙姑姑，此刻也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谄媚笑容。
“王妃娘娘，轿子己经在外面候着了。”
“您请，您请。”
那点头哈腰的模样，跟前几天对着她们呼来喝去的样子，简首判若两人。
苏晚晴心中冷笑。
真是世态炎凉，见风使舵的典范。
她扶着春桃的手，一步步走出这间困了她数月的监舍。
晨曦微露，给这灰败的掖庭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
门口，停着一顶小小的青呢轿。
真的很小，也很素净。
跟她想象中王妃出嫁的排场，差了十万八千里。
“呵，镇北王府，还真是‘低调’。”
苏晚晴自嘲地勾了勾唇。
李嬷嬷在一旁干咳一声：“王妃娘娘，王爷事务繁忙，一切从简。”
“是是是，王爷日理万机，想必是没空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的。”
苏晚晴顺着她的话说。
小事？
成亲算小事？
这位煞神王爷，还真是特立独行。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轿子。
春桃紧随其后。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也隔绝了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漠然的目光。
轿子很小，苏晚晴和春桃坐进去，就显得有些拥挤。
轿内布置也简单，只有几块半旧的软垫。
“小姐，这轿子也太……”春桃想说“寒碜”，但又忍住了。
“知足吧，好歹是顶轿子，不是囚车。”
苏晚晴闭上眼，淡淡说道。
轿子微微一晃，缓缓启动。
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苏晚晴掀开轿帘一角，悄悄向外望去。
熟悉的掖庭宫墙在视野中慢慢后退。
那些高耸的围墙，曾是她绝望的象征。
如今，她要离开这里了。
心中，没有太多的喜悦，反而有种莫名的空落。
前路未知，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小姐，您说……王爷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春桃小声问道，语气里满是忐忑。
苏晚晴放下轿帘，靠在轿壁上。
“不知道。”
“可能是青面獠牙，也可能是三头六臂。”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春桃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捂住嘴。
“小姐，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
苏晚晴反问，“难道哭着去见他，他就能对我好点？”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苏晚晴，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轿子出了宫门，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外面的喧嚣声也传入耳中。
那是京城的烟火气，久违了。
苏晚晴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笑声，车马的喧闹声。
这些声音，曾是她生活中最寻常的背景音。
如今听来，却恍如隔世。
“小姐，好像到繁华的街市了。”
春桃也忍不住好奇，悄悄掀开一点帘缝。
“嗯。”
苏晚晴应了一声。
她没有再看。
那些繁华，与她何干？
她现在，只是一个即将被送入虎口的羔羊。
不，她要做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轿子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渐渐远离了市井的喧嚣。
周围安静了下来。
苏晚晴能感觉到，轿子似乎拐进了一条更为宽阔平坦的道路。
又过了一会儿，轿子猛地一停。
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王妃娘娘，王府到了。”
到了吗？
苏晚晴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深吸一口气。
春桃紧张地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全是汗。
轿帘被从外面掀开。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苏晚晴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待她适应了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扇朱漆大门。
门上镶嵌着巨大的金色门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牌匾。
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镇北王府！
字体苍劲有力，带着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让人望而生畏。
王府门口，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目视前方。
高高的门槛，仿佛一道天堑，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口侍立的侍卫，个个身材魁梧，身着玄甲，腰佩长刀，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苏晚晴下了轿，站在王府门前。
她仰头望着那块牌匾，心中暗道：这排场，可比那顶破轿子气派多了。
真是个矛盾的王爷。
李嬷嬷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王妃娘娘，请吧。”
“王府的规矩，比宫里只多不少，您日后，还需谨言慎行。”
苏晚晴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踏入这扇大门开始，她的人生，将翻开全新的一页。
是刀山火海，还是柳暗花明，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提起裙摆，正准备迈上那高高的门槛。
突然，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哟，这就是咱们未来的王妃娘娘？”
声音的主人，似乎正从里面走出来。
苏晚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桃花眼，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上下打量着苏晚晴，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好奇，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苏晚晴眉头微蹙。
这人是谁？
看他的衣着和气度，不像是王府的下人。
难道是……萧寒煜的什么亲戚？
那年轻男子走到苏晚晴面前，啧啧两声。
“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看着……太素了点。”
“我说老萧也真是的，娶王妃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派了顶破轿子，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他这话，看似在为苏晚晴抱不平，实则却是在揭她的短。
苏晚晴心中冷哼一声。
刚到王府门口，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来给她下马威了？
她正要开口。
春桃却抢先一步，鼓起勇气道：“我家小姐天生丽质，无需过多装扮！”
那年轻男子闻言，挑了挑眉，看向春桃。
“哟，这小丫鬟还挺护主。”
他又将目光转回苏晚晴身上，笑嘻嘻地问道：“不知王妃娘娘，对我这镇北王府的‘欢迎仪式’，可还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