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外的排椅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金属支架硌得我尾椎骨生疼。
电子屏上的数字从"289"跳到"313"时,我突然闻到自己袖口沾着的酱油味——今早苏雯非要我陪她吃兰州拉面,说孕妇吃酱油能补铁,面端上来时,她盯着碗里的褐色汤汁,指尖在瓷碗边缘碾出白印。
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在我神经上划拉。
"17床家属!
"助产士的嗓门划破走廊的死寂,她怀里的襁褓用红白条纹布单裹着,布单缝隙里漏出的一小截脚踝让我瞳孔骤缩——那皮肤黑得像浸过墨汁的木炭,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旁边陪产的老人"哎哟"一声捂住嘴,邻座等待的丈夫赶紧把妻子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男孩,6斤九两,哭声挺亮。
"助产士把孩子递过来时,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手术刀般精准,剖开我强装的镇定。
孩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卷毛头发蹭到我手腕,触感比想象中更柔软,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他闭着眼睛皱着脸,鼻梁不算高,但鼻翼的弧度明显不同于亚洲人,这张脸像枚投入湖面的陨石,在我预设的人生轨迹里砸出黑洞。
苏雯被推出来时嘴唇干裂得渗血,她没看我,也没看孩子,只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输液瓶。
"医生说..."她喉结滚动着,输液管在锁骨处画出颤抖的弧线,"孕晚期缺铁性贫血太严重,我每天喝两勺酱油补铁...…可能色素沉淀了..."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被走廊尽头的通风声吞没。
我注意到她脖颈处有块淡褐色的斑,怀孕后长出的妊娠斑,此刻在白炽灯下像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住院三天,苏雯没抱过孩子一次。
每次护士把孩子抱到她胸前,她就把脸埋进枕头,肩膀剧烈耸动。
同病房的产妇逗弄孩子:"哟,这小家伙长得真结实,就是皮肤咋跟黑人似的?
"她丈夫连忙打圆场:"新生儿都这样,褪了黄疸就白了。
"可我看见那产妇转身时,偷偷用手机对着婴儿床拍照,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应该是在搜索“黄种父母黑人孩子可能吗"。
出院那天,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婴儿车上,孩子的皮肤黑得更加明显。
苏雯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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