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心脏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眼前斯文绅士、矜贵儒雅的丈夫,竟与梦里那个绝情薄义、恩将仇报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顾北坐在床边,优越的下颚长满了胡茬,金丝眼镜下的冷白皮有些许乌青,似是没睡个好觉。
再看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和尿袋,腹部隐隐作痛,难以动弹,意识到她正躺在医院病房里,恐惧在心底蔓延。
仿佛感受到她的恐惧,顾北温声安慰,“没事了,别怕,都过去了……”边说边拍着林鸢的手背。
林鸢心如擂鼓,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顾北注意到林鸢的抗拒,以为是她醒来害怕陌生环境,关切地询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怎么不说话,嗯?”
林鸢眼睫微颤,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虑不安,打量起西周来:“没有,我……到底怎么了?
为何在医院?”
昨天,她***突然大量出血,肚子抽疼,被佣人发现紧急送往医院后就陷入昏迷。
顾北似乎是有些于心不忍,脱下眼镜,眼底透着疲惫,揉了揉眉心,犹豫着才缓缓开口:“医生说是宫外孕,当时情况紧急,左侧输卵管爆裂切了半边卵巢,不过别担心,还有一边可以用,以后还是有机会怀孕的。”
“什么?!”
林鸢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一片风雪之中,只剩无尽的绝望和冰冷。
顾北也不说话,再次握住她的手,静静陪着她。
林鸢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脑海里浮现梦里的血腥画面,于素素的阴恻恻的笑,顾北的无情,一时全身颤抖。
顾北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起身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不顾怀里人的挣扎,不停轻声安抚。
半晌,她终于平静下来。
她摸了摸腹部那块,才后知后觉,那里原来有小生命曾经来过,却又悄悄走了,眼前水雾弥漫,看顾北轮廓逐渐模糊。
顾北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宝宝还会回来的。”
闻言,林鸢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任一个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接受醒来没了半边卵巢,更何况是林鸢这样自小被父亲百般宠爱大的女子。
看着怀中哭泣的小人,顾北怜惜地揉了揉她的背,低哄着:“好了好了,医生说还有半边卵巢,别担心,日后想要孩子,有的是办法。”
听到这话,林鸢一愣,止住哭泣,似是只要给她一丁点希望,她便能自我疗愈。
“你说真的?”
顾北认真道:“当然是真的,还有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哭,嗯?
你这样子太犯规了!”
说着捏了捏她下巴,亲了亲,林鸢瘪了瘪嘴,勉强打起精神,“我都这样了,你还占我便宜。”
顾北笑笑,“不哭就好。”
林鸢反复观察了许久,无论怎么看,顾北都是一副好好先生模样,连哄人都笨拙得不行,不像会算计自己。
不是说,梦境与现实相反的吗?
她不能因为一个梦就和顾北离了心。
可不知怎地,顾北对她越好,林鸢心里就愈发不安。
她刚做完宫外孕手术,林父在不久前离世,都和梦境对上,这,难道是巧合吗?
梦里的顾父顾母似乎也是知情人。
林鸢想到什么,于是担忧地问:“老公,这件事没跟咱爸妈说吧?
我怕他们知道会伤心。”
顾北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嗯,不说。”
联想到梦里顾北和于素素的孩子,她眸光一暗,擦去眼角的泪水,试探道,“老公,要不咱们做试管吧?”
本以为顾北会立马同意,毕竟顾母前后催生很久,这次又得了这样的意外。
可却听他立刻驳道:“先别着急,现在重要的是等你调理好身体再说。
咱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要是你爸还在,一定也以你身体为前提。”
这话说的没毛病,要是过去,林鸢必定因顾北方方面面都以她为先而感动不己。
顾北一向客观冷静,对谁都礼数周全,波澜不惊,是个不可多得的上位者。
可她还是明显从中感觉到顾北对生孩子的抗拒,以及话语里的麻木。
这时,顾北手机响起,他拧了拧眉,看了眼来电,便放下林鸢,对她做了个手势,出门接电话。
刚才来电人显示是总经办,林鸢看到了。
她不禁拧眉,有必要这么防着她,连公事也不能在她面前说?
很快,顾北便回来了。
他拿起沙发的西装外套,在林鸢额头上落下一吻,道:“先别想那么多,乖乖休息,公司有点急事,我回去处理完再过来看你。”
还没等林鸢有所反应,男人便匆匆离开。
林鸢在他身后,看着他离去时紧张而匆忙的神情,胸口隐隐作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
她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因未经证实的梦魇而错怪在顾北头上,这样对他不公平,可首觉依旧告诉她并不是公事那么简单。
顾北走后,林鸢突然觉得偌大的房间冷冷清清,除了医生查房,护士按时换药或是护工进来送餐擦身便再无其他人过来。
她也不是娇惯的人,可顾北这么抛下她,着实让她失望不己,不由得又想起那个梦,心里是前所未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