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灵大典的风波,如同投入张家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又迅速归于冰冷的现实。
张恒的名字,一夜之间从家族未来希望的名单上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先天绝脉”、“废物”、“灾星”这样刻薄而冰冷的标签。
属于嫡长子的宽敞院落、华服美食、仆从伺候,如同泡沫般消散。
他和母亲苏晚晴,被“体面”地请出了西苑正房,安置在一处紧邻后厨、常年堆放杂物废弃家具的院落角落。
说是安置,实则更像流放。
院子狭小破败,几间瓦房年久失修,墙皮剥落,窗户纸破洞漏风。
而分配给张恒的栖身之所,则是院子角落里一间名副其实的柴房。
隆冬己至,北境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从柴房的每一个缝隙钻进来,发出呜呜的鬼啸。
柴房里堆满了散发着霉味的干柴和草料,只在角落勉强清理出一小块地方,铺着薄薄一层半湿的稻草,这便是张恒的“床”。
张恒裹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
白日里在城中为家族搬运最低等杂役才做的重物换回的几个冻得硬邦邦的窝头,此刻被他抱在怀里,试图用体温将其软化。
牙齿咬在冻硬的窝头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冰冷的碎屑滑入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和更深的寒意。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硬物感。
窗外,传来嬉笑声和刻意提高的嘲讽。
“大哥,‘肚子’饿了?”
庶弟张浩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透过破窗传进来。
他穿着簇新的锦缎袄子,领口还镶着雪白的狐裘,手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肉饼,吃得满嘴流油。
“可惜啊,这灵气饼子,喂不了你这种没‘丹田’的废物!
哈哈哈!”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旁系少年也跟着哄笑起来。
张恒咬紧了牙关,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握着窝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冰冷的屈辱感比寒冬更刺骨。
吱呀——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苏晚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棉裙,脸色苍白憔悴,眼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愁苦。
曾经温婉的贵妇如今己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
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进来,反手掩上门,试图阻挡一些寒风。
“恒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却努力挤出温柔的笑意,“快,趁热吃点。”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肉羹,香气在冰冷的柴房里弥漫开来,显得如此珍贵。
肉羹里能看到几片薄薄的肉片和一些野菜,汤汁浓稠。
“娘偷偷熬的,快吃。”
苏晚晴将碗塞到张恒冰凉的手中,又将食盒里剩下的两个白面馒头也拿了出来。
就在这时!
砰!
柴房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寒风裹挟着雪花猛地灌入!
张浩带着两个跟班,嚣张地闯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恶毒的笑容,目光死死盯着苏晚晴手中的食盒和白面馒头。
“哟!
我说怎么闻到香味了!
原来是有人偷食啊!”
张浩阴阳怪气地叫道,指着食盒,“我说苏姨,族规可是明令取消了这废物的份例!
这些好东西,怕不是从宫中偷拿的吧?”
“浩儿,你胡说!”
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这是我用自己的……”“哼!
谁知道呢!”
张浩根本不听解释,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脚踢在苏晚晴手中的食盒上!
“啊!”
苏晚晴惊呼一声,食盒脱手飞出!
哗啦!
温热的肉羹和馒头瞬间泼洒在门口冰冷的雪地上!
洁白的雪地被染成浑浊的油污,珍贵的肉片和馒头在泥泞中滚了几滚,沾满了污泥。
“我的羹……”苏晚晴看着地上的狼藉,心如刀绞,那是她典当了最后一件陪嫁首饰才换来的东西!
“浩少爷!”
张恒猛地站起身,双眼通红,如同被激怒的小兽,死死盯着张浩。
“怎么?
废物想打架?”
张浩轻蔑地嗤笑,拍拍手,“可惜,你不配!
吃你的窝头去吧!”
他得意地转身,带着跟班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刺骨的寒风。
柴房内死寂一片,只有苏晚晴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张恒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
他看着母亲无助的身影,看着雪地里那一片刺目的狼藉,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在胸腔里翻腾。
他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缓缓弯下腰,伸出手,捡起那个滚落在地、沾满污泥的白面馒头。
冰冷的污泥浸透了他的指尖。
他没有哭闹,没有咒骂,只是沉默地将污泥在破旧的棉袄上擦了擦,然后,将这个冰冷的、肮脏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牙齿用力地撕咬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嚼碎咽下。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绷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洞的窗户纸,吝啬地洒下一缕银辉,恰好笼罩在张恒蜷缩的身影上。
无人察觉。
当张恒因疲惫和寒冷终于陷入半昏半睡的迷糊状态时,他紧握的双拳微微松开。
那缕冰冷的月光照射在他沾着污泥的手背上,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月光仿佛不再是虚无的光线,而像是拥有了实质的生命,轻柔地渗透进他的皮肤!
皮肤下,那些原本沉寂枯竭、被判定为“绝脉”的经络,竟随着月光的浸润,极其缓慢地、极其微弱地泛起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纯粹的银芒!
如同干涸亿万年的河床上,突然渗入了一滴蕴含着生机的神露!
这银芒极其微弱,一闪而逝,仿佛只是幻觉。
深夜。
张恒被冻醒。
窗外,一轮寒月高悬,清辉万里。
身上的寒冷和胃部的绞痛让他难以再次入睡。
他下意识地摸索着枕边的一个东西——那是母亲被驱赶时慌乱中塞给他的,那串古朴的、缠绕着暗金色藤蔓纹路的木质手链。
他将手链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木质触感传来一丝奇异的慰藉。
他摩挲着上面那些缠绕的藤纹,仿佛在汲取一丝来自母亲的力量。
突然!
原本冰凉的木质手链,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起来!
张恒甚至感觉手心被灼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苍老、沙哑、带着无尽沧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疑惑的叹息,如同首接在张恒的脑海里炸响:“嘶…灵脉天成…琉璃圣躯?!
竟被区区凡铁断定为废材?!
此界修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