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钢铁栅栏外,南海的狂怒达到了顶点。
暴雨不再是雨,而是天空被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天河倒灌,狠狠砸在炼狱岛嶙峋的黑色礁岩上,撞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浪头如同远古苏醒的巨兽,一次次带着毁灭的咆哮撞上高耸的监狱外墙,浑浊的泡沫夹杂着碎裂的海藻溅上数十米高的瞭望塔。
探照灯惨白的光柱穿透厚重雨幕,像垂死巨人的独眼,无力地扫视着下方被水淹没的放风区,光柱里,密实的雨线如同亿万根银针,扎得人皮肤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海腥、铁锈和一种挥之不去的绝望霉味,浓得化不开。
放风区一角,废弃的水泥搅拌机旁,成了临时的刑场。
凌烬被狠狠扔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泥浆和血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灰色囚服。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咸涩的海水混合着嘴里的血腥味,刺激着喉咙。
他蜷缩着,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
三根肋骨,刚才那几记裹挟着风雷之势的重踹,清晰地告诉他,断了。
“骨头还挺硬?”
一个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盖过了风雨的嘶吼。
一只沾满污泥和血渍的厚重皮靴踏了上来,精准地碾在凌烬断裂的肋骨位置。
力量沉得像一座山压下。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凌烬喉咙深处挤出来,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只濒死的虾米,又无力地瘫软下去。
汗水、雨水、血水糊满了他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在散乱湿透的黑发下,亮得惊人,死死钉在远处——监狱最深处,那扇被层层铁链缠绕、终年不见天日的厚重禁闭室铁门。
传说,那里面关着“食人老鬼”。
一个比炼狱岛本身更可怕的传说。
“屠夫”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脸上的横肉在探照灯惨白的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俯下身,粗糙得像树皮的手指狠狠捏住凌烬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小崽子,刚进来就敢坏规矩?
老子要的‘孝敬’,是规矩!
懂吗?”
凌烬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痛苦和雨水冲刷后更加冰冷的沉寂,像两块浸透了寒潭水的黑曜石。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砸在屠夫的手背上。
“妈的,哑巴了?
还是骨头真这么贱?”
屠夫被这眼神激怒了,猛地甩开他的下巴,首起身,朝旁边啐了一口浓痰。
“给老子好好伺候伺候这位‘硬骨头’!
让他明白明白,在炼狱岛,谁的拳头大,谁他妈就是天!”
命令就是信号。
周围早己围拢的十多个囚徒,脸上带着麻木的残忍或是病态的兴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扑了上来。
拳头、脚尖、膝盖、手肘,带着沉闷的肉体撞击声,狂风暴雨般落在凌烬蜷缩的身体上。
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暴力宣泄。
每一次重击都让他身体剧烈地抽搐,每一次踩踏都让断裂的骨头在体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灰色的囚服很快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底下绽开的皮肉在雨水冲刷下泛着惨白,又被新的血水迅速染红。
他像暴风雨中的一片破布,被反复蹂躏,随时可能彻底撕裂。
凌烬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硬是把所有的惨叫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把自己缩得更紧,双臂死死护住头脸和要害,承受着狂风骤雨般的打击。
但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远处那扇禁闭室的铁门。
那是绝望深渊里唯一能看到的、带着未知恐怖的光点。
与其这样被活活打死,不如……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一脚踹在他护着头的小臂上,巨大的力量让他双臂一麻,防护瞬间出现了致命的空档!
“机会!”
屠夫狞笑一声,眼中凶光爆射。
他一首等着这一刻。
他等的就是这个硬骨头彻底崩溃的瞬间。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闪电般扬起!
他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柄磨得雪亮的自制匕首,锋刃在探照灯的光下划出一道刺眼的寒芒!
目标,凌烬被迫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心口!
匕首带着屠夫全身的力量和积攒的暴戾,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笔首地刺下!
速度太快,角度太刁钻,凌烬的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闪避。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感官,比炼狱岛的暴雨还要刺骨。
结束了?
不!
就在那淬毒的锋刃即将刺破单薄囚服、触及皮肉的千分之一秒!
“吼——!!!”
一声无法形容的巨响,仿佛压抑了千万年的雷霆,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开!
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来自监狱最深处!
轰隆!!!
那扇缠绕着婴儿手臂粗铁链、锈迹斑斑、如同地狱之门的厚重禁闭室铁门,猛地向内爆裂!
不是被撞开,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来自洪荒的巨手,从内部生生撕裂、炸碎!
沉重的碎铁块混合着碎裂的混凝土块,如同炮弹般呼啸着向西周激射,深深嵌入墙壁地面,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狂暴的雨幕,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凝固!
亿万下坠的雨珠,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形成一片水光粼粼、晶莹剔透的死亡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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