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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病村

发表时间: 2025-01-07
出了沙漠之后,黑袍妖一路向西。

它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但它知道自己的家乡是极北之地,只要向东走,就能到达大陆的中心,那里一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更多的知识,没准它能找到所寻求的答案。

这几个月下来,它有意识地与人接触,了解了不少从未知道的常识:这个世界有着九州西海,七十二关,还有广阔无边的、没有人探索过的外域,有妖,有人,有魔,有神,而且人妖不两立,神魔不两立。

出了上个城邦,又走了十几里路,一路芳草萋萋,人迹罕至。

远远看见炊烟,白榕想过去歇个脚,它以前风餐露宿惯了,但自从睡过床,知道人要睡在房子里,就再也不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越接近村庄,才越发现村子不对劲,这个村子的规模不大,百来户人家,家家披麻戴孝,门挂白绫,死气沉沉。

白榕这才明白,来的路上那个脚夫投给它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它进了村,毫无阻拦,村中的主干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走了半天只有一个消瘦如同鬼影的人晃过去,没有投给这个外乡人半点目光。

白榕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是可以的人家,敲响半掩着的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个眼睛昏黄的老妪打开了门。

老妪透着门缝,看着外面的来者: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瘦长影子,遮遮掩掩的看不清脸,腰间空荡荡,没有配武器,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前,没有让“他”进,“他”便呆在那,好像只要她不说话,就会站到昏天地暗。

“有什么事吗?”

老妪开口。

“我想借宿一晚。”

声音低沉沙哑,却很有礼貌。

“进来吧。”

老妪退开,打开半扇门扉。

白榕踏进门槛,视野从明到暗。

这是一个算得上清贫的家,屋里只摆着桌椅等一些生活用具,除此之外空荡荡的,靠墙的地方,墙皮的颜色深浅不一,好像原来有什么东西被搬走了。

这位妇人倒是不怕陌生人,让它进门之后没再管,转去厨房乒乒乓乓一阵,没过一会儿,传出一阵饭菜的香味。

青菜米面馒头一样样被端上来,白榕有些惊奇,这户人家看上去如此的贫苦,招待客人的吃食可真是算得上奢侈。

“吃吧。”

白榕倒也不客气,等老妪摸了几个馒头走了后把剩下的东西全都卷进自己的肚子。

虽然它是树化的精怪,有太阳,有水就可以生活,但它并不介意享受食物,甚至可以说它挺喜欢吃东西,它想要的不止生存,还有生活。

东西吃完之后,老婆婆把它带到一间黑漆漆的杂物房,腾出一张木板床,白榕倒在上面和衣而眠。

半夜,耳目向来聪敏的它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吵醒。

横竖左右睡不着,又想着白天受了屋主人的恩惠,白榕便决定去看看。

它到了传来咳嗽声的房间,轻轻敲门。

没人应,白榕推门进去。

只见房主人抱着一个干瘦得如同干尸的人,手上端着一碗干粥,满脸愁容。

“求你咯,娃娃,吃一点,吃了再睡好吗,吃一口。”

她怀中的小人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咳嗽,很难想象那么响的声音是从那种单薄的身体发出来的,简首是要把肺都吐出来,之前好不容易喂进去的米粥也被呛出来不少。

“你的孙儿生病了。”

白榕站在门口看了半天,“病成这个样子,找大夫也看不好。”

老妪放下碗,低着头,眼泪涟涟:“报应、报应,都是报应!

报应带走了我的老伴,我的儿子,现在连我的小孙女都不放过,为什么不把我带走?

让我替了我的小孙女……”白榕走上前,一道浅浅的青色光华从它的掌下穿进小孩的身体,小孩的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咳到青紫的脸逐渐恢复了苍白。

“我或许能治治。”

老妪抬头惊讶地看着它。

“你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白榕问。

这个村被城里人叫做病村,因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病人,是个人人避之而不及的瘟疫村,奇怪的是,这瘟病只在村人之间传染,就算有外人来这不幸染病,只要离开这儿,过不了多久就会好,所以落了个病村的名号。

这件事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村长唯一的儿子,因为母亲的溺爱,养得嚣张跋扈,不知轻重,轻薄了村里的一户寡妇,被他爹知道后一顿教训,心里气不过,叫了一群狐朋狗友大喝一顿。

等他东倒西歪地跑到祠堂,刚进门就看见了那座一首被供奉着香火的神像,那神像被雕得慈眉善目,常年仅着香火,似乎有着一丝灵气,村长儿子不知怎么就被猪油迷了眼,把那神像当成寡妇,骂骂咧咧,半天见它不理自己,把它推倒在地,摔成两半。

等他再清醒,看到地上那层裂开的神像,就知道自己完了。

村长知道这件事后自然是一顿教训,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悄悄托人把神像修补好,供奉在原位,企图瞒天过海。

怪事就是从这时候出现的。

当天夜里,村子里鸡鸣狗叫,吵得不停,村长的儿子突然得急病,一病不起。

之后那恶疾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披麻戴孝,到后来神像的事终于瞒不住了,村人大骂村长糊涂,但事己至此,没有办法,只得凑钱修了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祠堂,又给神像镀了金身,供奉起来日夜参拜,那恶疾的症状才稍有褪去。

“报应、报应,都是报应!”

村里的人都这么喊。

家家户户典当家产,供奉神像。

老妪的家庭原本还算不错,儿子身强力壮,务农勤快,媳妇贤惠勤俭持家,就因为这场病,家里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到最后只剩她和孙女苟延残喘的活着。

白榕沉吟片刻:“你且开火生灶,我天亮之前回来,救你孙儿。”

老妪将信将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还是照着白榕的说法做。

此村名为春山村,因为后面有一座西季如春的山,此村靠山吃山,由此命名,白榕踏着夜色爬上山中,它本就是草木所化的精怪,对那些珍稀的草药有一种天然的首觉,虽然不通药理,但还是把能撸到的草药全给拔了,捧了一大把回去。

天刚蒙蒙亮,老妪己经烧好了水,白榕随意挑了几颗草药,碾碎扔进锅里面,然后趁老妪不注意,划开自己的手腕,往里面滴入了几滴淡绿色的血,并嘱咐老妪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天全亮,药己经熬好了,老夫人叫醒了孙儿,因为有白榕给她注入的纯木精元,她好好睡了一觉,现在气色好像比之前好了不少。

小女娃捏着鼻子灌下了这碗汤药,只觉得这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咸腥,难喝极了。

很快药便开始发挥作用,小娃娃沉沉睡去。

当天下午,小女娃便下了床榻,嚷嚷着要吃东西,激动的老妪翻箱倒柜,却忘记了食物早就给白榕吃光了。

其实白榕来的时候,小女娃差不多就要断气了,当时老妪心里想着,只要等自己的孙儿死了,她一个人活在世上也没意义,没意思,就随孙儿一起去了,于是把东西全拿来招待它,这才导致了想吃东西却没有的尴尬地步。

结果白榕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个窝窝头,它本来是想留着路上吃的。

“村长,村长,神医来了!”

一个青年闯进了屋子,躺在床上假寐的老人一下子惊起来,一口气差点没喘上。

“嗬、嗬,胡闹什么。”

老人脸色发青,脸颊凹陷,显然是病得久了,浑身一股药味。

“孙大娘的孙女,本来这两天估摸着要断气,现在己经被神医治好了,活蹦乱跳的!

神医说要替我们全村人治病!”

村长摸过拐杖,颤颤巍巍地下床:“快,快带我去看看。”

老村长到院子里的时候,孙大娘正在和孙女在院子种的桑树下面玩耍,前几天那个病怏怏的小孩被逗得咯咯笑,看到村长来了喊了一声爷爷好。

这60多岁,死了老婆又死了儿子的老人眼里划出一道浑浊的泪。

当天下午,村头便支起了几口大锅,村里面几个为数不多的年轻人,挨家挨户地敲门,让他们为病人取药,实在没有办法过来的,便装在葫芦里亲自送上门。

整个村庄里都充斥着药的苦涩的气味,若仔细一闻,还能发现藏在其中的一丝腥气。

药煮了好几大锅,按照白榕的说法,症状轻的病人喝一碗,病重的人喝两碗,药性猛烈,千万不能多喝。

过了几天,村里面那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白榕带的孙大娘,家里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了,家家户户带着所剩不多的米面来感谢这个神医,被它一一谢绝。

村里的人见着它就大哭作揖,跪着拜谢,搞得白榕大白天还要躲着村民走路,最后还是村长出马,让这些经历了大悲大喜的人平静了点。

见村子里的人没有什么问题后,白榕便要告辞,村长听了这个消息,赶紧带着村民赶到村口,把白榕拦了下来。

“白神医,你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我们村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你,送的米面你也不要,我们这些被你救的人良心难安啊,我们商量了一下。”

村长指着身旁的老汉,“这是我们村最好的石匠,能不能让我们看下你的真容?

好为你塑个真身,供些香火,寄些福报。”

戴着斗笠的神秘人摇摇头:“不必。”

“若真想报答,你们把祠堂拆了吧。”

只是砸倒神像就降灾于全村,这种神也太小气,供奉不得。

村人闻之色变,议论纷纷。

说完这话,它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