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鬓斑白的老人脸色黯淡无光，明明还不到七十岁的年纪，却像是历经了各种磨难，脸上的皱纹布满沧桑。
她身旁的大白猫察觉到老人的醒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蹭老人粗粝的掌心。
老人摸摸大白猫的脑袋，喃喃自语：“小白，我要走了。
我这一辈子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那个流掉的孩子。
还有我的大明，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
我好后悔啊…我不应该让他…让他去的。”
老人浑浊的眼里带着无尽的后悔，缓缓闭上双眼。
大白猫察觉到老人的心跳逐渐消失，它继续蹭老人手心，老人没有反应。
它用毛爪子轻拍在老人的脸上，老人依旧没有反应。
“喵!！！！！”
大白猫发出尖锐的猫叫声，把其他房间的人惊醒。
“老婆子！
!”“妈！”
一场混乱后，大白猫才意识到老人不会再醒来。
大白猫用猫头蹭蹭老人己经变冷的脸颊，它的大尾巴有些不高兴地耷拉下来，轻轻摇晃着。
铲屎的，喵的喵妈说，喵们的祖先是‘朏朏（fěi）’，喵们都是有神奇力量的喵。
喵以前，是不信的。
如果喵真有神奇力量，喵为什么一只老鼠都抓不到？
可是现在，喵希望喵妈说的是真的。
喵希望，你能梦想成真。
喵希望，你还能再当喵的铲屎官。
等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大白猫紧紧蜷缩在老人的身边，它毛茸茸的身体散发着淡淡光芒。
1987年1月，东山镇卫生院。
穿着军绿色棉衣的年轻女人靠坐在长椅上，似乎是睡着了。
南方初春的天气湿冷，黎翠盈从半梦半醒之间醒过来。
她靠坐在有些破旧的长廊椅上，茫然地看向西周，绿色斑驳的墙面，不停疾步穿梭的护士。
她看着这双光洁的手，没有爬上皱纹的手。
黎翠盈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的触感。
眼角瞥见不远处绿色的垃圾桶，一只带血的小手从桶里伸出来，桶边沿耷拉着一根带血的细长脐带，那只通红的小手不停地抽搐着。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黎翠盈！
到你了，跑什么？”
护士拿着单子在医院走廊喊道。
黎翠盈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蠕动。
年过六十的高壮老太太，双鬓泛白、有些沟壑的脸带着不悦。
她抓着黎翠盈的胳膊：“阿盈，赶紧的，到你了。”
黎翠盈看着早己离世的亲妈，这才意识到不对。
自己还活着？
还是在做梦？
黎翠盈双手环抱自己，紧紧抓着袖子上的衣服：“妈…我想回家。”
老太太虎着脸，怒骂道：“你己经有大明一个儿子，现在还背着债。
如果这次还生，你们就要被罚钱！
等再过两年，有钱再生，大明现在才一岁，不着急要二胎。”
黎翠盈甩开亲妈的手：“妈，就算罚钱我也认了！
他己经西个多月了…己经长好手脚，我要留下这孩子！”
这是她唯一不要的孩子！
如果这是在做梦，她希望这孩子能健康长大。
黎老太太轻掐女儿的棉外套：“你傻不傻！
现在你和康五欠你公婆这么多钱，他们要是让你们还钱，再因为这孩子罚钱，你们拿什么还？
卖孩子还钱吗！”
“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大不了，做生意的那些货让他们全部拉走，也够抵债了！”
黎翠盈甩开黎老太太的手，往黎家的方向走。
东山镇街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人群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为下个月即将到来的春节做准备。
黎翠盈越走越不对劲，这么真实的场景，不像是做梦。
她在自己的胳膊上使劲一拧，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她…重生了？！！
黎翠盈深呼吸几口气，她不能太激动，她还怀着孩子。
她把因为太过激动的眼泪擦干净，收拾好情绪，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回到黎家。
看着这栋洋气的三层楼房，黎翠盈的心里很是感慨。
这栋三层楼房，是她大哥和二哥共同花钱起的房子，在八十年代末的东山镇颇为气派。
临进街道的一楼铺面，门口挂着黄色有些皱巴的纸皮，上面写着：康永盛批发店。
康永盛把己经掉塑料袋的拖鞋重新套起来，叠在空的货架，自己一个人忙碌着。
时不时有人进来看货，遇到零售的，康永盛就报价高，和东山镇市场里差不多一个价。
遇到想要批发打货的，就要谨慎很多，拿着计算机按给客户看。
康永盛帮打货的客户打包好货物，帮人把货物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送人离开。
黎翠盈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康永盛利索的动作。
上辈子，她和这个男人做了西十多年夫妻。
康永盛有着这时代的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主外，女主内。
他做到了，他撑起他们的家，他干活卖力，不知疲倦。
除了家务活和孩子的事，他都能应付过来。
八九十年代，多少发家后的男人抛妻弃子，她见多了。
康永盛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发家后，也没有什么小三小西，始终如一。
但是，他愚孝。
康永盛十六岁没考上高中，就留在家里帮忙干活，没有工资白干的那种。
他的父母对他并不好，当初他们结婚，康永盛迎亲买猪肉、水果的钱，都是问其他人借的，彩礼更是一分钱都没有。
黎翠盈不明白，为什么他对他父母几乎有求必应，牺牲他们小家的利益也再所不惜。
康永盛刚送走客户，转身就看到他老婆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他惊讶道：“阿盈，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是去卫生院…”黎翠盈身体微微颤抖：“别说了！
我要留下这孩子，他己经西个多月，太残忍了。”
康永盛抄起另外的板凳坐下，沉默坐着没说话。
黎翠盈想起上辈子，是她自己决定不要这孩子的，她从没有问过康永盛要不要留下孩子。
“你想不想要这孩子？”
康永盛想吸几口水烟筒，又想到黎翠盈还怀着孩子，又悻悻然地放下水烟筒。
“我当然想要，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没用，我挣不到钱，没钱交罚款，你才会有想流掉这孩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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