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翩跹,如波如粼。
非宫:“你说呀,还是皇城好,元宵节一个有钱人家放的烟花比我们一个小城放的都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
半新不旧的菱白袄是非宫压箱底的衣服,是为了来皇城前特地翻出来撑撑脸面。
了朵朵小梅花的用银丝在绣肩头上,虽然没有用红珠串上花缎那般名贵,但是配上在大雪里被风吹得通红的脸,反倒更像是梅花在墙角悄悄绽放。
两个人谈笑间时不时露出的狡黠在这浓浓的黑夜里,就像天幕中的烟花一般,不知何时又会在烈烈的北风中随着光影忽隐忽现。
麟渊的手动的冰凉,边说边指向了非宫左边的重重殿宇和巍峨高墙:“这算什么。
看那边,看那个墙里”。
刚巧这时皇城的宫墙上空绽开的艳丽花火,在漆黑深夜里,让麟渊的指尖在烟花下都泛起了一阵阵的微光。
“哼”,非宫侧头瞥了一眼盛开在天际的繁盛花朵,虽然心中感叹皇城里的风光。
但还是在震惊之余,注意到了麟渊在凌冽的寒风之中,发丝都被吹得有些凌乱。
烟火的余光缓缓划过了北风般雕刻出的棱角,又落在了另一边车水马龙的街上。
烟花也不过是只有皇城高墙里面的人才会喜欢的转瞬风华。
非宫顿了一顿,盯着和焰火截然相反的浓浓夜色:“我自有我喜欢看的,你不懂”元宵的月亮慢移高空,风雪也渐渐小了一些。
圆圆的明月紧紧跟着二人,从城墙上的最高处,慢慢照到了皇城里最热闹的大街上。
“这个花生红糖的汤圆真好吃”,非宫嚼着汤圆口齿有些不清的着急说到:“真不愧是皇城啊,这汤圆都比我家的好吃多了。
就是有点太贵了”麟渊不紧不慢看着非宫被烫到了嘴:“贵是你的问题,不是它的”。
说着指向摊子前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看那个人,穿衣服虽然看着的和你差不多,但是一看就比你的值钱,长得好像也比你好看呢。
哈哈哈哈。”
“废话,人家的衣服是什么料子,这怎么比”,非宫没理会麟渊在一旁惹人烦,而是赶紧把碗里剩下的最后一个汤圆塞到嘴里:“你快点吃,一会还要出去逛呢。”
麟渊的笑声沉稳却又肆意:“哈哈哈哈”。
如同大街上的热闹与喧嚣一样,都被阵阵冷风隔绝在高墙之外。
只剩下墙内的宫人行色匆匆,不敢听,声渐悄。
————————分割线————————觥筹如白昼,交错似江鲫。
一身迤逦红装的贵妃,披着珍珠穿芍药纹的杏黄色长搭。
随着殿门打开,清晰的声音传遍了殿中的每个角落:“臣妾来迟了。
臣妾恭祝皇上、皇后娘娘,福履绥之,长乐未央”。
不等皇帝身边的内侍通传,贵妃就己经边说边拜了下去。
“坐”。
皇上虽然只只一个字,但是眼神里面流露出的感情,是这深宫之中无数人至死都未曾得到的温暖:“雪冷天寒,竟然穿的如此单薄。
顾兴安,去库房,尽数去取好东西送到贵妃宫里”。
“嗻”。
顾兴安早就料到了皇帝对贵妃明晃晃的偏宠,随即拍了拍手,两侧就各有一排内侍捧着装满了御赐珍宝的朱红色檀木金盘,如流水一般从贵妃眼前掠过,一波一波的流淌流进了宠妃的宫中,同时也落入了皇后的眼中,深深刺入了其他妃嫔的心中。
“嫔妾,谢皇上、皇后赏赐”。
锦缎织彩霞,襦下留青山。
贵妃在两旁内侍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向座下的满殿贵胄瞟了一眼,就微笑着走向了皇帝侧手边的位置。
从宫门打开,贵妃走进殿里的那一刻起,夺目的身影款款而来,又翩然入座。
不只是皇帝的眼神时刻追随,所有人的眼神,有不屑、有嘲讽、有嫉妒、有怨恨。
一代宠妃自有一代宠妃的尊荣,自有自己的风情万种。
贵妃目光不时瞟向皇后那面上那似是而非的笑容端庄而又得体,艳丽而又倾城。
“皇后,如今你的三皇子也快十一了,你也该费心多找个师傅,好好教教他骑射之道才是。
朕的皇子不能只晓文墨,在骑射上却失了皇家的体统”。
龙椅上雕刻的九龙赤金让人看的眼花缭乱,龙椅上的声音更是让人听得心头一阵阵晕眩。
在满宫妃嫔、皇亲、侍卫、奴才围绕的宝座上,高高在上的皇后毫不费力的维持着一贯得体的笑容,显得越发端庄持重:“是。
这孩子虽然年岁渐长,还总是醉心史书,在骑射方面有些疏忽了”。
可皇后操持后宫多年,眼角余光积攒下的寂寞和冰冷不会骗人、更不会说谎。
身上的凤袍如同桎梏一般,深深嵌入了皇后的血肉之中,头上的千金翠华也是把人压的摇摇欲坠,满殿烛火更是晃得让人眼角生疼。
“皇上,臣妾的二皇子没留住,只有这大皇子虚长几岁,但也是时常和皇后的三皇子一同听御书房的师傅教诲。
常和嫔妾说:师傅们都夸三皇子,天资聪颖,领悟绝人呢”,贵妃一贯的的贤良淑德,不争不抢,更是让皇帝满意。
“罢了,朕有七子三女。
若都能如你的大皇子一般,便好了”。
随着丝竹管弦齐奏,广袖霓裳飞舞。
这场节日宴会也愈发的热闹非常,袅袅燃香熏得冬日殿内如同春阳。
暖气融融,却也散不尽各人心中的寒凉,瑟瑟寒风不知又在这夜色当中,吹向了宫帷何处。
————————分割线————————“我吃饱了”,麟渊放下了筷子看着桌子上的烤肉,心满意足的松了松腰封:“你还没吃完呀。”
非宫用眼神示意麟渊:“给我倒一杯,我还没吃完呢”。
说着接过了麟渊递过来的热茶,继续说道:“浪费粮食可不行,这都是用我的血汗钱买的呢”“我请你”,麟渊有些好笑的说,实在不够吃你就再点一份带着吃。
“外面还下着雪呢,出去怎么拿着吃呀”,随着最后一块裹着酱汁的里脊放到嘴里,非宫慢慢站了起来:“走吧,我也吃饱了。
正好再出去转转。”
店小二的脸在过节的气氛烘托下,也显得喜气洋洋,可要钱的样子实在是让非宫喜欢不起来:“两位客官,两人份的烤肉加上服务费,一共八十个铜子”。
麟渊从怀里拿出了荷包,数出了铜子递了过去。
“一共八十个铜子。
得嘞,二位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店小二的声音再次染上了节日的喜气,像粘在嘴巴边上的肉香酱汁,不知流到了谁的心里,温热又鲜甜。
非宫慢吞吞的拉着麟渊的袖子走在后面:“这么贵。
我可没让你付钱,是你自己给的钱,我可不管啊”。
清清扬扬的雪花不经意间让人迷了眼睛,脚步凌乱,笑的也更加凌乱。
————————分割线————————空谷传鸟鸣,渊深水龙吟“不赔钱还想走,我的衣服可是从塞外快马加鞭送过来,专为今天圆月夜来看焰景的”。
说话之人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裙装,外面裹着白羊皮斗篷,正怒气冲冲的拉着人大声怒斥:“我这特意穿上的新衣服,你就这样给我弄脏了,那你说则呢么赔。”
“明明是你撞上我的,怎么还要我赔钱,我还没要你赔呢”“荒唐。
你少耍无赖,我这衣服上绣花的线可都是用塞外新雁做的,你不赔钱你想往哪走。”
被拉住手臂的人身着一席湖蓝色的外袍,裹着果子狸大氅,也不服气的说到:“这么多人都看见是你撞得我。”
麟渊明明是乐的站在非宫旁边看戏,却突然被人一把抓过来作证询问:“你看见了,我是被撞到的,是吧”。
原本最不想惹麻烦的人,偏偏又被卷入其中。
刚要开口回答。
原本怒气冲冲的人看到麟渊,就转而说到:“算了,我不与你计较了,一件衣服而己”。
说着一把把人推开,走到了麟渊身前:“今夜良宵佳节却被人弄脏了衣服,心绪实在不好,不知可否邀阁下一同游园。”
面色变得如此之快,实在是让麟渊措手不及,连忙摆手快步甩开了拉扯。
虽然料想皇城之内新奇之物不少,没想到竟然如此惊奇,还有如此热情之人。
二人刚走出人群不久,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原来是刚才之人带人追了上来:“刚才多谢二位,我叫青莺,改日有空可来听檀坊,一定好好答谢二位”。
————————分割线————————皇城里的内侍带着两队禁军漏夜奔赴向漪澜殿。
脚步声自太和宫匆匆传来,将一路上的夜色惊扰的细碎。
“陛下,陛下”,颤抖的声音艰难地从门缝里钻入,透过重重帷帐惊醒了酣睡在贵妃床榻上的皇帝。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皇帝大为恼火,实在不知何时宫中敢有如此僭越之事:“大胆。”
皇帝的怒斥,让殿外之人双腿一软,齐齐的跪了满地。
顾兴安勉强稳住了颤抖的手,低声说道:“皇上,太和殿有急事要禀告皇上。”
“越发越没有规矩了”,听闻是顾兴安的声音,帷帐后的声音有了一丝缓和。
但是从紫檀殿门里传出的低微声音还是让人阵阵胆寒:“进来回话”内侍顾兴安示意左右的内侍和禁军退下,怕更加惊扰了皇帝和贵妃,就把手上的灯笼扔到殿门外,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小心翼翼推开了漪澜殿的门。
自己则是借着从贵妃的寝殿中透出的夜明珠的亮光,慢慢走到了寝殿门外的纱橱屏风前,急忙行礼跪倒,“陛下,国、国玺失窃了”。
顾兴安颤抖的声音,开口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刺入皇帝的耳中,黑暗中的狠厉眼神冲淡了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困意。
贵妃常年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帝的杀伐果决早己谙熟于心。
但国玺失窃简首闻所未闻,如今天威骤降,自己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喘息,生怕引来雷霆之威,殃及自身。
顾兴安不知道皇帝此时的脸色,只能闭着眼睛,等着皇帝的怒气发泄出来。
“放肆”,随着皇帝怒喝的声音。
贵妃急忙合衣跪倒,顾兴安在寝殿外也是屏息凝神,唯恐天威降临,将怒火倾泻在自己身上:“掌灯。”
顾兴安赶紧点燃了旁边的孔雀灯塔,随着两个孔雀灯塔的五层的烛火被点燃,贵妃也点燃了寝殿里的琉璃灯球,轻轻打开殿门扶着皇帝走了出来。
皇帝冷哼着瞥了一眼顾兴安,顾兴安把头低的更低了,扶着皇帝的手坐到了正殿的珐琅金椅上:“什么时候的事”“就在刚才”,顾兴安扶着皇帝坐定,自己赶紧跪在了旁边,斟酌着开口:“太和殿的掌事来禀告奴才,今晚盘点的时候发现好像有人溜进来的痕迹,就赶紧派人去看,结果就发现了国玺被盗了”。
说罢,顾兴安把头扣在了地上,恨不得赶紧能从地缝里溜走。
“丢了?
大内禁地,国玺焉能失窃,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皇帝盯着跪在地上的顾兴安,又瞟了眼穿着寝衣的贵妃披着斗篷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侧,稍稍缓和了一丝语气问到:“禁军长何在。”
顾兴安稍稍抬起了头:“回皇上,因为今夜有宫中宴饮,所以禁军长留下值夜。
刚才奴才己悄悄经派人送去了消息,估计马上就会到了”“此事绝不能泄露”。
皇上听到此处,才稍稍满意一些:“给朕查。
命九门提督,即刻封锁城门,全城戒严,勿使一人出入;宣承安寺司寺和禁军长立刻来见朕;再严令内务府同禁军立刻搜查宫内各处,若有所怠者,格杀勿论。”
三道圣旨秉雷霆之势接连而下,顾兴安赶紧扶起颤抖的双腿弯腰:“嗻”。
又惶恐的低着头匆匆从贵妃身侧走过。
趁着传旨的机会,赶紧逃离了这天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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