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禾将那颗黑色弹珠藏进了袜筒里。
冰凉的金属贴着她脚踝的皮肤,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她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才掏出钥匙。
屋内飘来一股陈旧纸张和枪油混合的气味——父亲牺牲后,这间屋子就再没变过。
作战箱摆在茶几上,箱锁扣着一枚小小的铜锁。
沈星禾从脖子上取下项链,链坠是她十岁生日时父亲送的——一把黄铜钥匙,刻着“星火”二字。
钥匙***锁孔,“咔嗒”一声轻响,箱盖弹开一条缝。
里面整齐码放着三本野战笔记、一把保养良好的军刀,还有六个和今天被打碎的一模一样的军用玻璃瓶,瓶底朝上排列,像一队沉默的士兵。
沈星禾轻轻拿起其中一个,对着台灯转动。
瓶底刻着另一组坐标:67.1° N,43.5° E和她藏在铁盒里的那片玻璃上的数字几乎重合。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父亲最后一次出任务前,曾用这些瓶子教她辨识地形。
“记住这些坐标,星星。”
他的拇指擦过瓶身,“如果有一天爸爸没回来……”话没说完。
现在,六个瓶子里有五个刻着坐标,唯独第六个瓶底光滑如新。
沈星禾摩挲着那个空白的瓶底,突然意识到——今天被打碎的,正是父亲没来得及刻字的第七个瓶子。
窗外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响。
沈星禾猛地合上箱子。
“谁?”
没有回答。
只有月光将一道歪斜的影子投在窗帘上——太高了,不可能是野猫。
沈星禾无声地抽出军刀,刀尖挑开窗帘一角。
程司璟的脸贴在玻璃上,鼻尖压得发白。
“你爸的箱子不能留。”
他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白雾,“今晚有人要来搜。”
沈星禾的刀尖抵住了他的喉结。
程司璟举起双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弹壳。
不是普通的铜弹壳,而是特种部队用的钢芯弹,底部烙着狼头标志。
“老孙不是真找我。”
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刚偷听到他和人通话,说要找‘沈家的瓶子’。”
沈星禾的刀尖纹丝不动:“为什么帮我?”
程司璟的嘴角抽了抽:“谁帮你了?
我是来看热闹的!”
他忽然抓住沈星禾持刀的手腕,将弹壳塞进她掌心,“他们在子弹里装了东西……会发光。”
他的指尖很烫,像是发了高烧。
沈星禾这才注意到,程司璟的作战服领口湿了一大片,锁骨位置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血珠渗出后又凝固,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
“你受伤了。”
“擦破点皮。”
程司璟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脖子,却在抬手时突然皱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疼痛击中。
他的瞳孔在月光下异常明亮,几乎泛着兽类的金。
沈星禾闻到了铁锈味。
不是血的味道,更像是……某种被高温灼烧过的金属。
这气味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像是身体在预警。
程司璟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耳廓:“你身上有味道。”
“胡说什么!”
沈星禾一脚踹向他的膝盖。
程司璟敏捷地后跳,却撞翻了窗台上的花盆。
“哗啦”一声脆响,陶片碎裂的动静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远处立刻传来手电筒的光柱扫射。
“操!”
程司璟一把拽过沈星禾蹲下,“是警卫连的人!”
光束从他们头顶掠过。
沈星禾屏住呼吸,突然发现程司璟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像一块烧红的炭,热气透过作战服源源不断地传来。
更诡异的是,她袜筒里那颗黑色弹珠突然开始震动,频率快得像某种警报。
程司璟显然也感觉到了。
他的目光下移,盯住沈星禾的脚踝:“你拿了我的弹珠?”
“你的?”
沈星禾冷笑,“它自己出现在我盒子里。”
“放屁!
那是我爸塞给我的定位——”程司璟突然闭嘴。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再次扫来。
他猛地推开沈星禾,自己却因用力过猛踉跄了几步,后背重重撞上树干。
暗红色的血从他嘴角溢出来。
沈星禾愣住了。
程司璟胡乱擦了把嘴,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她:“祠堂地窖……第三块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玻璃瓶的事……别信任何人……”手电光逼近拐角。
程司璟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什么烙进她脑子里。
然后他转身冲进灌木丛,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引开了追兵。
沈星禾攥着那把黄铜钥匙,掌心被齿痕硌得生疼。
钥匙柄上刻着一个数字:7。
她回到屋内,发现作战箱的夹层微微鼓起——之前明明平整如新。
用刀尖挑开夹层,一张泛黄的纸条飘落:“星星,如果看到这行字,说明有人动了瓶子。
记住,67度线上的东西不能见光。
尤其是你和程家小子。”
字迹是父亲的,但墨迹很新,像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沈星禾的指尖触到纸条背面凹凸的痕迹。
翻过来,一行用针尖扎出的盲文小字让她浑身冰凉:“你分化那天,去找林烬。”
林烬。
那个三个月前调走的军医,程司璟的舅舅。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
沈星禾扑到窗边,看见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越野车碾过草坪,车尾灯在夜色中猩红如血。
车门打开,一只穿着军用皮靴的脚迈出来——靴筒上,用银线绣着一只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