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隘口的朔风卷着血腥气,跟随着占卜的方位,翎羽策马踏过冻僵的残军旌旗。李元昊的冷锻甲嵌在冰岩缝隙间,三支透骨箭将他钉成祭坛上的猎物一般,血顺着冰棱凝成赤色钟乳。她割断箭羽时,发现最险那支距心口仅半寸。
"狼崽子命硬..."翎羽的银刀剜入血肉,忽然被滚烫的手掌握住腕骨。
垂死的太子瞳孔涣散,喉间滚出含血的呓语,翎羽用手捂住他的嘴:
“止语罢,无人愿听。”
箭簇淬了蓖麻毒,她皱起眉。开始专心的处理伤口。
李元昊就着她的手咳出第一口黑血,得到了女萨满一记嫌弃的眼神。
宋军的箭穿透元昊的胸甲,把他的王旗钉在山的断崖上,他躺在尸骸堆,恨的不能再恨。
他要活着回去,重新攻打大宋!风雪混着泥沙血水模糊了视线,他根本不知救命恩人是谁,只能感到记忆中的雪莲香和好听的银***交织着进入他残存的意识。
翎羽将人藏在北麓的鹿鸣苑。这处废弃猎宫是刚刚李元昊尚有意识时提供的容身之处。帷帐浸满苦艾与雪莲香。
翎羽不知道这党项人还会不会醒过来,但是她欠他一条命,必须得尽力还上。
第五日破晓,李元昊在铜壶滴漏声中睁开眼,望见一旁的女子正用龟甲刀削制竹夹板——晨光勾勒她侧脸,与当年冰崖上的身影重叠如初。
“这次...不是幻象吗”
他的睫毛凝着水珠,瞳孔还有些涣散,“十多年里见过太多次了”
翎羽正修整最后一点毛刺,听见他的话身子一震:"殿下若再乱动,下次见的便是阎罗。"
"你真的未老。"
他哑声去扯她衣袖,仿佛他们的见面并未相隔十八年这么久。
"当真成了精怪"
他笑了,伤口崩裂染红绷带“...看着比我年岁都小”
翎羽拿着竹夹板压住他喉结,冷笑道:
“殿下当年戏言,倒助我成了部族神女,四十多岁的年纪天天坐在神坛给人扔陶片祈福”
冰凉竹夹板让伤重的男人狠狠咳嗽了一阵,她也不理,倚在狼皮褥上,对着那本旧药典配药。
元昊滚烫的掌心覆上她手背,带着箭茧的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血脉。二十年思念化作岩浆在血管里奔涌。他开口:"建兴三年春,我派野利遇乞去女直部找过你。" 元昊皱眉摩挲着陶碗沿口。
"倒是寻到你落下的银铃..."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胳膊,露出锈迹斑斑的铃铛手串,缀着的鹰羽早秃了大半。
翎羽把捣好的药放进药壶,无所谓的看着他:“我知道,我让族里说我被山贼掳走了”
李元昊笑了:“那你可知那一带的山贼也被我的人清理干净了”
翎羽给元昊递上药碗,也跟着笑:“山贼常年叨扰我们,党项太子有恩于我们部落,真是活该万人敬仰”
元昊本是喝了口药,听她说完忽然坐起身拉住她,伤口因激动渗出血珠。
“后来我第二次亲自去找你!咳咳!他们说...你化作神鸟飞走了!”说罢竟有些委屈和咬牙切齿。
翎羽夺过药碗:"殿下饮药时话多,当心呛了肺经。"褐色的药汁映出她轻颤的指尖。看着染血的绷带翎羽有些无奈:
“殿下,我来给你上夹板”
李元昊攥住翎羽的腕子不撒手:"你既躲了十八年,为何又现身?
她挑开绷带上黏连的皮肉,为了防止他再发疯,只好回答他"狼崽子的血腥味太冲...把我的铜镜都冲碎了"
话音未落,忽然天旋地转。
李元昊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她反压在榻上。未束的长发垂落她颈侧,带着草药味的吐息拂过她永葆青春的眉眼。
“你怎么敢……“他拇指重重碾过她唇瓣,眸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风暴。
“怎么敢躲我这么久,还用这副丝毫未变的模样见我?”
废苑外忽起狂风,吹散她松松绾发的银链。青丝如瀑铺满床褥,衬得她真似卧在玄色星河的神女。李元昊喉头滚动,忽然埋首在她颈窝,这个动作与十八岁在梦中见她的重叠,吐出的却是淬了情欲的呢喃:“我总梦到阿姐教我观星,为我定心。”
“今日……该我教阿姐些别的了……”
翎羽的咒骂被堵在喉间,推拒的手也被他压在枕边。她自九岁来潜心钻研星占巫术,关于情爱的理解知之甚少。
就算是元昊对她有这种执念,她也只当作是狼征服不听话的猎物一般的。
他攻城略地般撬开她齿关,口中的草药香与雪莲香纠缠成毒。箭伤随着动作撕裂,血珠滴在她锁骨的金纹上。
"阿姐的心跳,比神鼓还急。"
他抚上她狂跳的胸口,翎羽浑身发抖,不知是气是羞。腰间银铃随剧烈动作疯响:"李元昊!你......"
“阿姐,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的名字”
翎羽想,确实得告诉他,她曾想靠不老之身在这个男人老迈时报仇雪恨呢,趁你病要你命!
她总这么痛快地想。
“我叫...”
突然一阵青铜***微震,翎羽立刻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怔了怔。
“嗯?阿姐,我该叫你什么?”
元昊的眸子幽深,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个从小就惦记着的萨满女巫,根本听不到什么多余的铃铛声。
她推了推他:“这碗汤药要凉了,殿下先饮尽歇息吧,我在这陪着你”
元昊见女子态度和缓,马上起身开心的端过碗,梦中的情景要实现了,他的女巫姐姐眼见儿就答应永远留在他身边了。
他们两个,来日方长。
翎羽将蜜渍沙枣塞进他口中,:"吃这个,甜味能止疼。"
元昊吃下蜜饯看着她“你当年也是给了我这样一个...蜜饯”
他开始有些昏沉,失去意识前,只能伸手抓住旁边的靛蓝色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