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指尖紧贴着颈动脉,那触感像一条盘踞的毒蛇,随时准备注入致命的毒液。
萧御嘶哑的威胁如同寒冰刮过耳膜:“都…化作了枯骨?”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几乎凝结。
叶九歌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中轰鸣,但属于毒理学家的那部分大脑却在高压下剥离出绝对的冷静。
恐惧是本能,但屈服是愚蠢。
她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那双深渊般的墨瞳。
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不出丝毫暖意,只有纯粹的、非人的审视。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唇边未干涸的暗红血痕,以及自己手腕上被他铁钳般的手指勒出的红痕。
“王爷的血,确实霸道。”
叶九歌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研究的意味。
她没有试图挣扎那几乎捏碎骨头的钳制,反而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他捏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苍白,冰冷,沾染着深黑的血迹。
“乌头碱变异体、蓖麻毒素提纯物、河豚毒素异构体……” 她报出一连串冰冷的名词,语速平缓,如同在实验室里陈述数据清单,“还有至少六十八种,相互催化又相互抑制,在您体内形成了一个……奇迹般的动态平衡。
七十二种剧毒熔于一炉,王爷还能坐在这里与我说话,这本身,就是一个毒理学的神迹。”
萧御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漠然审视的冰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捏着她颈动脉的手指,力道似乎凝滞了半分。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里面的寒意似乎被某种更尖锐的东西取代了——探究,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的、危险的兴味。
叶九歌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她需要在他彻底失去兴趣或者耐心之前,抛出真正的筹码。
“我说,您的‘病’,是假的。”
她微微吸了口气,目光锐利如刀,首刺他的眼底,“太医诊断的心肺受损?
脉象虚浮无力?
咳血不止?
都是表象!
是这七十二种剧毒在您体内互相撕扯、彼此制衡下,强行扭曲出的假象!
真正的核心,是它们!
而您……” 她的视线落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落在他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却承受着无尽侵蚀的身体上,“您感受不到,对吧?
感受不到它们在您血管里燃烧,腐蚀您的脏器,啃噬您的神经……因为您的痛觉,被彻底摧毁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狠狠砸在萧御的心湖深处。
那双深渊般的瞳孔骤然收缩!
捏着叶九歌颈动脉的拇指猛地用力,窒息的痛楚瞬间传来!
“你——!”
萧御的气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不再是伪装的咳嗽,而是真正的、被戳破最深秘密的杀意风暴!
那风暴在他眼中凝聚,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
他从未想过,自己最大的秘密,竟会被一个刚刚踏入王府、如同祭品般被送来的替嫁庶女,在短短几息之间,***裸地剖开在眼前!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身体剧颤,松开了捏着她颈动脉的手,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黑色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暗红色的寝衣上,晕开更深的暗影。
叶九歌强忍着窒息后的眩晕和手腕的剧痛,没有退缩。
她在他失控的咳嗽和翻涌的杀意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震惊,以及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般的疯狂。
这正是她需要的破绽。
“王爷日日咳血,强撑病体,周旋于虎狼环伺之中,想必……很累吧?”
她趁着他又一阵咳嗽的间隙,迅速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太医的药,是催命符。
这王府上下,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这‘病弱’之躯,等着您咽下最后一口气?
您活得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萧御的咳嗽渐渐平息,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那双眼睛己重新被寒冰覆盖,但冰层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他死死盯着叶九歌,像要将她彻底看穿。
“你想说什么?”
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碴。
“我想说,王爷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看穿这些毒,能辨明哪些是催命的‘药’,哪些是暗藏的‘杀’,能帮您揪出那些躲在暗处、日复一日给您‘加料’的魑魅魍魉的人。”
叶九歌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去,清晰地亮出自己的底牌,“而我,需要活命,需要研究您的血,需要寻找《百毒谱》残卷。”
她顿了顿,抛出了那个疯狂而诱人的提议:“合作。
王爷给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提供您宝贵的血液供我研究——作为回报,我便是您的眼睛,您的解毒刀。
我替您辨识毒源,化解明枪暗箭,助您在这必死之局中,杀出一条血路!”
“至于那些想您死的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属于科研者特有的、近乎疯批的弧度,“我保证,他们会比您,死得更快,更难看。”
“合作?”
萧御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嘶哑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黑血的手,在摇曳的烛光下,那深黑的色泽如同凝固的深渊。
“用本王的血,做你的解药?”
他指尖轻轻捻动,粘稠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开一道诡异的痕迹。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毒钩般锁住叶九歌,“爱妃,你可知,这血,亦是穿肠毒药?
凡触碰者,无一生还!
你,凭什么例外?”
这才是他最大的杀招!
是他隔绝一切试探、确保秘密不泄的终极屏障!
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侃侃而谈?
叶九歌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最危险的悬崖。
“我不知道。”
她回答得异常干脆,眼神坦荡,“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命不该绝,也许是我天生体质特殊,也许是……” 她脑中闪过那沉寂的纳米分析仪,“……别的什么原因。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我是唯一的例外。
我是唯一能靠近您这‘毒库’,还能活着研究它、利用它的人!
这个例外,就是您目前破局的关键!”
她抬起自己那只同样沾了些许他黑血的手腕,展示给他看。
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腐蚀溃烂的迹象。
“事实胜于雄辩。
我的命,现在和您的血绑在一起。
我研究它,也是在自救。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萧御的目光在她完好的手腕和自己染血的手指之间来回逡巡,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杀意、探究、兴味、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那根深蒂固的、将所有人视作潜在威胁或棋子的冰墙,似乎因为这唯一的“例外”,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
烛火噼啪爆开一个灯花。
终于,萧御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牵起一个冰冷、邪气,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掌控一切的残酷和一丝找到新奇玩具的兴味盎然。
“好。”
他松开了钳制叶九歌手腕的手,那冰冷的触感骤然消失,只留下深刻的红痕和隐隐作痛。
“叶九歌……”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意味,“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的命,从此刻起,是本王的。
生死,由我定夺。”
他微微前倾,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鸣:“这王府是龙潭虎穴,这京城是万丈深渊。
既然你执意跳进来,那就让本王看看,你这把‘解毒刀’,能在这必死之局里,搅动多大的风云?
若你无用……”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叶九歌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第一步,成了!
虽然代价是彻底卖身给这个危险至极的疯批王爷。
“妾身,定不负王爷所望。”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的真实情绪,只余下表面的恭顺。
这恭敬的姿态,在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摊牌后,显得格外讽刺。
萧御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低低地咳嗽了两声,重新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生死的交锋耗尽了力气,又恢复成那副病弱不堪的模样。
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下,蛰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只有他自己知晓。
“来人。”
他声音虚弱地唤道。
门无声地开了。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面容冷峻如岩石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身形挺拔,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如鹰,进门后目光第一时间扫过叶九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警告,随即恭敬地单膝跪在床前。
“王爷。”
“影,” 萧御闭着眼,声音带着疲惫,“带王妃去‘听澜院’安置。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王妃之令,如本王亲临。
怠慢者,杀。”
“是!”
名为影的暗卫首领干脆利落地应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站起身,转向叶九歌,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王妃,请随属下来。”
叶九歌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仿佛睡去的萧御,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跟着影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与药味的新房。
踏出门槛的瞬间,冰冷的夜风裹挟着王府特有的阴森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感到一丝劫后余生的清醒。
听澜院位于王府东侧,比之前的新房更显偏僻清幽,但也更加冷寂。
院内草木稀疏,几间房舍在月色下显得影影绰绰。
影将她带到主屋前,便如同影子般退到了廊下的阴影里,无声无息,仿佛融入了夜色。
屋内陈设简单,倒也干净。
叶九歌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终于允许自己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疲惫和手腕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她低头看着腕上那圈清晰的青紫指痕,以及沾染的、己经有些干涸的暗黑色血迹。
意识沉入识海,尝试沟通:“C-137,扫描我手腕上沾染的目标血液,分析其成分及对我可能的影响。”
“指令接收。
样本扫描中……”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目标血液样本(微量干涸)分析:确认存在多种高活性复合毒素残留,但处于惰性状态。
检测到未知抗体/分解酶活性因子。
未发现对宿主细胞产生破坏性作用迹象。
结论:宿主接触目标血液后,未出现预期毒性反应,原因未知。
数据记录存档,标记为‘特殊现象S-01’。”
果然。
叶九歌眼神微凝。
萧御的血对她是“安全”的,至少目前是。
这将是她在王府活下去的最大依仗和武器。
就在这时,门被不轻不重地叩响了。
叶九歌瞬间收敛所有情绪,恢复平静:“进来。”
一个穿着王府三等丫鬟服饰、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刻薄的妇人端着铜盆和布巾走了进来。
她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和打量,仿佛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奴婢孙嬷嬷,给王妃请安。”
她敷衍地屈了屈膝,目光在叶九歌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看到她手腕上的青紫和略显狼狈的嫁衣时,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王妃一路辛苦,王爷病弱,无法亲自照料,特命奴婢来伺候王妃梳洗安歇。”
她嘴上说着伺候,动作却慢条斯理,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拿起布巾浸湿,随意拧了拧,递向叶九歌。
那水盆里的水,入手竟是温凉,在这深秋的夜里,显得格外刺骨。
“王妃,请净面。”
孙嬷嬷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敷衍。
叶九歌没有接。
她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孙嬷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水凉了。”
孙嬷嬷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王妃恕罪。
这听澜院偏远,热水送来慢了些。
您初来乍到,多担待些。
王府的规矩,新主子也得体恤下人的不易不是?”
话里话外,尽是新王妃不值钱、得认命的暗示。
叶九歌微微挑眉。
看来,萧御那句“王妃之令如本王亲临”的威慑,还没传到这偏远角落。
或者说,有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迫不及待地要给她这个“替嫁庶女”一个下马威了。
“哦?
王府的规矩?”
叶九歌忽然向前走了一步,靠近那铜盆。
她的目光落在水面上,鼻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纳米分析仪的被动扫描瞬间开启。
“水质成分分析:含有微量皂角清洁成分……警告!
检测到异常添加物:苦艾草提取液(浓缩)!
作用:接触皮肤可引发持续性瘙痒、红斑,严重可致水泡溃烂!”
果然!
不仅是怠慢,更是下作的手段!
想让她这个新王妃在新婚次日就顶着一张溃烂的脸?
叶九歌眼底瞬间结冰。
她正愁没地方立威,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自己撞上来了!
她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笑意。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点在水面上,沾起一点水珠。
“孙嬷嬷,你说得对,新主子是该体恤下人。”
叶九歌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让孙嬷嬷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所以,这盆‘精心准备’的水,本妃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话音未落,在孙嬷嬷惊愕的目光中,叶九歌手腕猛地一翻,沾着水珠的指尖快如闪电般,精准地点在了孙嬷嬷粗糙的脸颊上!
位置,恰好是她刚才假笑时堆起褶子的地方。
“啊!”
孙嬷嬷猝不及防,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即一股难以忍受的麻痒感如同无数蚂蚁瞬间钻入皮肤,沿着那一点疯狂蔓延开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孙嬷嬷惊恐地捂住脸,那麻痒迅速转为***辣的刺痛,皮肤肉眼可见地泛起一片骇人的红斑!
“没什么。”
叶九歌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块干净的布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她抬起眼,看向因剧痒和恐惧而面容扭曲的孙嬷嬷,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威压。
“只是让你亲自尝尝,这盆‘体恤下人’的水,究竟是何等滋味。”
她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瞬间刺穿了孙嬷嬷的侥幸,“王府的规矩?
本妃今日就教你第一条规矩——”她向前一步,逼近因剧痒而佝偻着身体、痛苦抓挠的孙嬷嬷,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对方惊骇欲绝的心上:“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怠慢主子,其罪一。
以下犯上,其罪二。
暗施毒手,谋害主母,其罪当诛!”
“现在,带着你这张脸,滚出去。
告诉派你来的人,想给我叶九歌下马威,这点不入流的‘苦艾草’,还远远不够看!
再有下次……” 她微微俯身,在孙嬷嬷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试试‘红颜醉’如何?
听说那毒,能让人脸上的皮肉,一寸寸烂到骨头里。”
孙嬷嬷如遭雷击,脸上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发出凄厉的哀嚎,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
叶九歌冷冷地看着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听着那哭嚎声消失在院外。
她走到那盆加了料的水前,目光沉静。
“滴!
检测到环境毒素‘苦艾草提取液(浓缩)’残留。
建议清理。”
“滴!
触发支线任务:王府立威(1/?
)。
任务目标:初步建立威信,震慑宵小。
任务奖励:系统能量+5,解锁基础毒理知识库‘皮肤接触类毒素篇’。
检测到《百毒谱》残卷微弱信号波动,源头指向王府内部。
新任务线索生成中……”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叶九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一把火,烧起来了。
这摄政王府的血雨腥风,才刚刚开始。
而她叶九歌,注定要在这剧毒的漩涡中心,踏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