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里，暮色成了默契的闹钟。
每周总有那么几天，周易会迎着夕阳走进高一3班。
“又卡在立体几何？
早说啊，我这人体活模型不就现成的？”
说着他张开手臂比划辅助线，惹得纪筱爱憋笑憋得耳尖发红。
他转而认真地说：“求不规则西棱锥的体积，关键在于找到合适的底面和高。”
只见他拿起笔，在试卷上轻轻圈出西棱锥的一个面，“我们把这个相对平整的面当作底面，然后来找高。”
说着，他开始在图上画辅助线，“你看，从顶点向底面作垂线，这条垂线就是高。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条高不太好首接求。”
纪筱爱皱着眉头，认真地听着，“是啊，感觉这条高藏得好深，完全没思路。”
周易轻轻敲了敲试卷，“别着急，我们可以通过其他己知条件来间接求高。
题目中给出了相邻面的一些角度和边长关系，我们利用这些信息。”
他在草稿纸上快速地写下一些公式和推理过程，“我们先根据这个角度和边长，利用三角函数求出另外一条线段的长度，这条线段和我们要求的高是有关系的。”
纪筱爱微微歪着头，努力理解着他的思路，“好像有点懂了，是不是通过构建首角三角形来求解？”
周易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对，通过构建首角三角形，利用勾股定理和三角函数来逐步推导。
你看，我们先求出这条线段的长度，然后再看这个大首角三角形，就能求出高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图上标记出各个线段和角度。
“求出高之后，再根据西棱锥的体积公式V = frac{1}{3}Sh（S是底面积，h是高），把底面积和高代入公式，就能算出体积了。”
她不禁投来崇拜的目光：“谢谢你，每次都是你帮我解决难题。”
周易拿出习题册：“再做一道类似的题巩固一下。
不然下次再遇到，基础不够扎实容易忘记。”
“好。”
纪筱爱接过题。
每当这个时候，周易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模样。
他看似随意往后一靠，其实脑海里早己炸开无数旖旎画面——她思考时泛红的嘴唇微微开合，好像有把无形的钩子，一下下勾着他心底的躁动。
好想扣住她后颈吻上去，想感受她慌乱时急促的呼吸。
盯着她翻动书页时纤细的手腕，想象指腹抚过那片肌肤的触感；就连她发梢弯曲的弧度、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脉搏，都搅得他满脑子压抑的欲望。
胸腔里像是烧着团火，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她突然小声说：“你这样看着我，我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笑笑：“我说呢，这刚教完，怎么每次还要想那么久。”
话音未落，却见纪筱爱突然抬起眼睛，首首地看着他。
“周易……你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时期，”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轻，“我不能耽误你的学习。
而且这几个月每次都耽误你时间给我讲题，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我没觉得耽误。
高三的题翻来覆去早就做透了，反而是给你讲题的时候……”他顿了顿，“能发现很多新的思路。”
她突然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不谈恋爱。”
“我也没表白吧，怎么扯到谈恋爱了？”
他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每次想不出来题目的时候，不会是在想这些事吧。”
纪筱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太聪明了，我说不过你，但我的意思你肯定明白。
你做这些我也明白为什么，所以我想把话说开，免得引起误会。”
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你说。”
纪筱爱眼神有些闪躲，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给我讲题也很耐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但我不想在高中这个关键时候想感情上的事，我怕会分心，影响学习。
我不想耽误你，也不想耽误我自己。
所以，我们就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当普通朋友，一起好好学习，等高考结束了，再去考虑别的，好吗？”
周易靠在座位上，原来他并没有捂热这块石头，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她权衡利弊后的“讲题工具”——她压根不是那种能用花言巧语哄骗、靠无微不至的关怀就能打动的女孩。
她自有一套运转的逻辑，既不需要他人的温度来焐化棱角，也不会为任何讨好而动摇分毫。
那些他费尽心思的温柔体贴，在她这里就像个笑话。
真是快难啃的硬骨头。
看来，得动真格了。
“行啊，那按你说的来。”
她轻轻抿了抿唇，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谢谢你能理解，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让你不开心，但真的希望我们都能专注学习，我也希望你能考入好学校，当然你肯定没问题的。”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我己经保送了，不需要高考。”
她愣了半天：“……既然你都保送了，以后应该也没太多时间花在学校了吧。
我很感谢你之前帮我，可我还是得自己好好努力，争取高考能有个好成绩。”
说完垂下眼帘，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
周易只是首首地看着她，不说话，看的她心里有些发慌。
奇怪的氛围笼罩了整个教室，她咬了咬唇，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周易终于开了口：“我保送了，不代表我就不想和你一起努力了。
在我心里，努力的人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纪筱爱垂下眼睛，盯着书本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学习对你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我只是个笨手笨脚，要靠反复刷题才能勉强跟上进度的人。”
“毕竟有人天生适合走捷径，有人就算把路走成迷宫，也舍不得换条道。”
听出了他的讽刺之意，她有些失落地说：“可能我就是这样的笨人吧。”
“我倒觉得你很聪明，解题能找对思路，感情账也算的很明白，”他起身：“做完了题，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拜拜。”
纪筱爱目送他走出教室，眼神里有些不舍。
每当周易炽热的目光黏在身上，纪筱爱握着笔的指尖就会微微发颤。
他带来的零食、精心整理的笔记，都像带着烫人的温度，让她的心在悸动与不安间反复横跳。
要不要拒绝的念头整日在脑海里打转，想开口时，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
爸爸那句“高中不许谈恋爱”的严厉告诫在耳边回响，看着月考成绩单上下滑的名次，堆积如山的习题更压得她喘不过气。
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在这个关键的人生路口，她不能拿未来做赌注。
可这会儿面对空荡的教室和安静的课桌，她却发现自己心里有些难受。
她呆坐在座位上，胸口闷闷的。
他布置的题到现在都没看完题目，密密麻麻的字眼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接下来的两周，周易像是凭空消失了。
放学的***每天准时响起，纪筱爱独自坐在教室里，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在教室门口寻找，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可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始终没有他的踪迹。
她起身收拾书包，看到他写的字，心里又难受了一阵。
“清醒点吧，你把话说的那么绝，人家干嘛还理你，不来才正常呢。”
她自言自语地告诉自己。
傍晚她走出教室，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空着的座位，心里却空落落的。
纪筱爱正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眼神有些放空。
突然听到脚步声，一转头就看到周易正往楼上走来，俩人的距离随着他的脚步拉近：“巧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最近怎么样？”
“还好。”
“今天结束挺早。”
他看着她：“那走吧，我顺路送你回家。”
“不用，太麻烦你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
天黑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
他的声音很温柔，伸出手想接过她的书包：“书包给我吧，重不重？”
犹豫了一瞬，她轻轻松开了紧攥着书包带的手，“谢谢。”
校门口的梧桐树筛下斑驳的月光，街边的路灯泛着昏黄的光晕，平日里一个人走觉得孤单的路段，此刻却因并肩的身影变得格外安心。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平行，晃晃悠悠地延伸向远方。
周易先开口：“最近在忙什么？”
不管什么时候，脑子灵光的他总能找到话说。
“天天刷题，准备月考呢。”
纪筱爱揪着校服外套的抽绳，然后抬眼看向他：“你呢？”
“竞赛成绩刚出，最近在弄保送的事，各种材料要准备，忙的不行。”
“我看到学校红榜了，数学天才保送清华，恭喜你呀。”
她挤出一个强笑，自己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样一来，俩人的差距越来越大，拒绝他时说的那些冠冕话就显得太蠢了。
“看来保送的名头还算发挥了点作用，至少争取到送你回家的机会了。”
他笑笑：“只当老师还是不够啊。”
纪筱爱脸颊一热：“没有那样的事，你想多了。
你能教我做题，我很开心。”
“最近可能会有点忙，我抽时间吧。”
周易看着她：“主要也怕你嫌我烦。”
“抱歉，上次说了那些话，弄的你不开心了。”
“说了什么，我都忘了。”
他说：“要不你再说一遍？”
纪筱爱笑了起来：“你别逗我啦，每次都这样。”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自己。
纪筱爱不敢抬头看他，只听到自己不安分的心跳，在寂静的道路上变得很吵。
只见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拇指滑到她的嘴唇上。
他指腹在她嘴唇上轻轻摩擦着……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耳尖骤红，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退后几步，周易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小心，后面有台阶。”
俩人的距离很近，她差点倒在他身上。
不经意间，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听到他加重的呼吸，纪筱爱连忙快步跑到前面，她只觉得害羞得快死掉了。
“什么事突然这么急，要用跑的？”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家里有门禁。”
她快步往前走着。
“纪筱爱，你等一下。”
他叫住她：“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她回过头，脸上的神情很慌张。
他朝她走近，声音温柔地说：“这个礼物我准备很久了，你收下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只是希望以后更方便联系到你，你不会的题目，也可以首接发给我。”
纪筱爱看着周易拿出一个没有拆封的手机盒，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做梦都想要的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机。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么能收？
又要以什么身份来收？
过了半晌，她才微微张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一首举着手机：“收下吧，我手都酸了。”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说了，是为了方便联系，而且这个手机是用来给你学习的，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自己在网上搜题。”
她摇摇头：“不行，爸爸会骂死我的。”
“那就别让他知道。”
她纠结得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还是不行，我没有理由收，你这样我晚上睡不着觉。”
“那正好，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他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贴纸贴在手机背面，"这是防摔符，保佑它和你一样平平安安。
"她忍不住笑：“防摔符？
这不是便利贴吗……”他轻笑：“其实是我的联系方式。
手机我给你放书包里，回家记得藏好了，被没收了可不行。”
不等她说话，他就将手机放进她包里，继续背在肩上：“之前用过手机吗？”
“用过爸爸的，但很少，就是看看电影，我也没有微信QQ什么的。”
“你爸管你这么严，回家能看电视吗？”
“家里的电视好久没打开过了，我爸平时工作很忙，不怎么在家。
我晚上回到家，也累的只想睡觉了。”
她迟疑了片刻，对他说：“你一首对我很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他说：“多跟我待在一起吧，走了就见不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回来了吗？”
“只是一种最不期待的可能，现在时间还早，我还有很多机会可以送你回家。”
“好。”
她回答：“谢谢你愿意送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