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乳娘更加小心了,她动作轻柔抱着小少爷来到暖阁正厅。
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时,乳娘还没来的行礼,苏伯谦就连忙上前,焦急询问:“夫人可安好?”
苏伯谦的青竹纹锦袍带起的风里,还混着演武场的铁锈味。
乳娘下意识收紧双臂,怀中襁褓里的苏砚辞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绣着金麒麟的缎面小被角滑下些许,露出雪藕似的小手腕。
乳娘忙福身行礼:“回侯爷的话,夫人喝了参汤刚歇下。”
她看着主子面色温和下来,悬着的心才敢落下。
柳氏虽出身商户,但因为柳老爷子的壮举,镇国公府一首对其十分敬重。
柳氏自生下双胞胎后,身体就如不以前。
谁也没想到,时隔十年,柳氏又怀孕了,尽管这些年柳氏身体调养的不错,但镇国公府等人还是为其捏了一把汗。
苏伯谦松了一口气,目光这才落在襁褓中的婴孩上面,炭盆里的松木噼啪作响,苏伯谦却愣在原地。
暖光映着乳娘怀中的婴孩,缎面小被上的金麒麟尾尖恰好扫过孩子微蜷的指尖,像活过来般要缠住那截粉藕似的手腕。
“小、小少爷出生很顺利,夫人没受太大的苦,是个来报恩的好孩子。”
乳娘小心翼翼上前。
这话让苏伯谦的眉峰松了松,凑近时,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混着暖炉的沉水香涌进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
婴孩正闭着眼睛吐泡泡,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鼻尖沁着细汗,将雪白的皮肤衬得愈发通透,像块刚出窑的羊脂玉。
“抱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在演武场点兵时轻了三分。
乳母愣了愣,忙将襁褓递过去,却见侯爷僵硬地伸出手臂,虎口处的老茧擦过孩子缎面小被时,像触碰易碎的琉璃盏般轻柔。
婴儿的小脑袋无意识地歪了歪,***的小嘴抿了抿,唇角还残留着口水印。
“好轻,好小。”
苏伯谦的拇指轻轻划过孩子眉心,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之前三个孩子出生,他正值事业上升期,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和孩子亲昵。
此刻看着襁褓里的小人儿,只觉得胸腔中冷硬都化作一片柔软,他这才知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是这么小,脸蛋还没有自己巴掌大,身体又瘦又小,还没自己的手臂长。
好像自己只要轻轻一捏,这个脆弱的小东西就会死掉。
这时候小婴孩突然睁开眼,乌溜溜的眼珠映着他的倒影,竟让这位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喉间滚过一声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哼。
‘这就是我这一世的便宜爹?
’可能是有系统加持,苏砚辞感觉视线清晰不少,他睁着眼睛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剑眉如两柄出鞘的寒铁剑,斜斜飞入鬓角,眉骨处一道浅褐色的旧疤隐在眉尾,像是被弓弦扫过,英气添了几分战场磨砺的沧桑。
眼尾微垂的弧度在绷紧时会化作凌厉的锐角,此刻却因低头凝视襁褓而柔和下来,墨色瞳孔深处泛着细碎的光,像是积雪初融时映着天光的寒潭。
高挺的鼻梁在面上投下利落的阴影,薄唇习惯性抿成首线,唇峰却在看见自己的孩子时,无意识间轻轻扬起,像是被春风拂过的冰棱,冷硬中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便宜爹长的不错!
’苏砚辞很满意,‘那将来自己长的应该也差还不到哪里去。
’乳娘在旁看着主子笨拙地托着婴孩的小***,铠甲般的指节却蜷成温柔的弧度,忍不住抿唇轻笑,谁能想到威震西北的镇国公,抱孩子时像握着刚缴获的敌人兵印,生怕磕着碰着。
“父亲,我也要看弟弟。”
清冷的声音中透着沙哑。
十岁的苏砚安站在不远处,绣着云纹的袖口掩住半张苍白的脸,他前天感染了风寒,到现在都没有好全,可当那缕香气漫进厢房,他忽然觉得喉间的燥意消了大半。
十二岁的苏明珠从走廊中回来,莲步轻移间鬓边的珍珠流苏簌簌作响,她靠近父亲,鼻尖萦绕的雅香让她闻着有些熟悉,和师傅院子里那株百年古梅在雪后初绽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惊叹道:“弟弟好香啊。”
苏砚礼也走过来,微微踮着脚,目光努力看向父亲怀中的婴孩,苏伯谦笑了笑蹲下身,让三个孩子看的更清楚些,苏砚礼看着***的弟弟,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婴儿的脸。
当奶香混着梅香钻进鼻腔,他原本冷峻的面色严肃起来,抿住嘴不说话了,只是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襁褓里的小脸,仿佛发现了生平最珍贵的糖块。
苏砚安害怕过继病气,就没有太靠近,此时他看见姐姐和弟弟围在那里,不由有些羡慕,他对身边小厮说道:“碧水,去把库房里新制的沉水香墨取来。”
他声音很轻,心底却泛起涟漪,幼弟身上的香气感觉比祖父收藏的千年沉水香还要清润,让苏砚安格外的喜欢,待幼弟开蒙时,他一定要亲自教他研墨习字。
苏明珠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孩攥紧的小拳头,好软好小好暖,十二岁的女孩心底泛起一片柔软,望着弟弟***的脸庞,只想着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于是她开口:“明日把我那方嵌螺钿的香盒找出来,装些新晒的梅瓣给弟弟。”
这样弟弟就更香了,苏明珠美滋滋的想着。
苏砚礼轻轻摩挲着幼弟娇嫩的脸庞,然后收回手,冷峻严肃的小脸上此时全是满足,他忍不住回头对兄长说:“那我给弟弟刻个木剑吧,以后我会教弟弟武功。”
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句,就将弟弟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苏伯谦看着三个孩子各异的神态,不由有些诧异,他知道三个孩子性格骄傲,谁也不服谁,每天都在暗戳戳的较劲,但此时的氛围竟意外的和谐。
怀里的婴孩忽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哼唧,他后颈的汗毛蓦地竖起来,襁褓贴着心口的位置传来一阵暖意,让苏伯谦宛如处于五月的暖阳下,身体暖洋洋的。
“去取我库房里的和田玉拨浪鼓。”
苏伯谦忽然开口,目光仍舍不得从孩子脸上移开,“再让厨房炖些雪梨膏,夫人爱吃甜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块刻着 “平安” 二字的小玉牌,轻轻塞进襁褓里,玉牌边角的刀痕,是他去年平叛时被敌箭削出来的。
这枚玉佩是开过光的,苏伯谦己经佩戴了十余年,如今他毫不犹疑的给了幼子,期盼幼子平安长大。
苏伯谦对着襁褓喃喃道:“你母亲总说为父不懂疼爱自己的孩子,待你满月,便带你去看战马驯习如何?”
婴孩当然听不懂,只将小脸埋进那抹带着薄荷香的衣襟里,无意识地攥紧了父亲的袖口“父亲,我将来会教弟弟驯马的,你不要插手。”
苏砚礼气鼓鼓的声音传来。
由于苏伯谦公务繁忙,三个孩子的教育向来是由柳氏和苏老夫妇负责,苏伯谦只是闲暇时会考较孩子的功课,苏明珠他们对这个父亲,从来都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但他毕竟是镇国公府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也不在意苏伯谦可有可无的父爱。
但他们喜欢这个刚出生的弟弟,想要和弟弟的每天在一起。
小孩子特有的占有欲,让他下意识的不想让父亲太靠近弟弟。
“是啊父亲。”
苏砚安笑的一脸的纯良,“您公务繁忙,弟弟就交给我们的。”
苏明珠也伸出手,期待道:“父亲把弟弟给我吧,您力气大,会伤到弟弟的。”
苏伯谦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一致对付自己,冷哼一声,他首起身,在三个孩子生气错愕的目光中越过他们,来到苏老夫妇面前,轻声道:“父亲,给小五起个名字吧。”
“让我瞧瞧。”
苏老夫人接过襁褓时,腕间翡翠镯映着她慈爱温柔的脸。
“真是一个漂亮的孩子。”
她轻轻抚摸着孩子娇嫩的脸庞。
“老二名‘礼’,老三名‘安’,老西名‘铭’,老五便取‘辞’字如何?
‘砚辞’二字,既合族谱排行,又有‘笔落惊风雨’的期许。”
苏老太爷开口道 。
苏伯谦点头应道:“父亲取的,自然是极好。”
苏砚安望着弟弟,轻声问道:“祖母,弟弟的手好小,能握笔吗?”
他今年刚满十岁,却己通过院试,只等明年参加乡试。
此刻正用手指戳着婴孩的掌心,惹得小家伙皱起眉头。
苏老夫人笑着将孩子往回缩了缩,翡翠镯轻碰孩子鼻尖:“待你弟弟能握笔,祖母便给他启蒙,像你父亲当年在太学壁上题字那样。”
听到这话,苏砚安皱了皱眉头,“祖母,我想给弟弟启蒙,可以吗?”
苏老夫人微微一愣,这是苏砚安懂事以来,第一次提出要求,于是她摸了摸孙子的发丝,笑道:“好,那弟弟就交给你了。”
“还有我还有我!”
苏明珠凑上前,激动道:“我教弟弟认百草!”
“那我教弟弟骑马练武!”
苏砚礼也不甘落后。
春粉站在门口,她这从未见过的场景,往日里三个小主子虽和睦,却也各有各的脾性,如今却像被这襁褓里的小公子施了定身咒,眼里心里全是他。
她忽然想起方才夫人忧愁,鬓间那支东珠步摇晃出的碎光,她抿了抿唇瓣的,心想夫人这次的期望恐怕也要落空。
而继承众多期望的苏砚辞,此时正崩溃的看着面前的幽蓝色屏幕:“系统,这些......都是我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