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叫嚷声,“走水了,厢房走水了。”
姜家一日时间,两次走水,救火的婆子犯着嘀咕,暗道一声晦气。
姜枕月望着厢房的火光,焦急地问道:“那间屋子,不是空置的库房么?母亲的祭品,都在那间屋子里吧?”
说话间,姜枕月就已经出了门,奔着着火的地方去了。
金儿也慌了,怕伤到姜枕月,拦着她不让她靠近。
她虽然忠于夫人,但也不能让姜枕月出事。主子出事,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有好?
“小姐,您别靠近那,奴婢护着您先离开院子。”
“东西都是小事,千万别伤了您。”
姜枕月哪里会听她的,吵着要把母亲的祭品拿出来,不顾性命般地往厢房冲。
等到丫鬟婆子把人拉出来,姜枕月脸上已经沾染了污渍,衣服也蹭了不少乌黑的灰尘。
也不知道几人怎么拉扯的,就连头发都散乱了下来。
她没受伤,但是看着狼狈不已。
不多时,底下婆子的就来报,说是一屋子的祭品,被烧的干净。
本就都是纸糊的东西,烧起来极快。
金儿几人彻底慌了,这事可大可小。
她们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跪在姜枕月身前。
“大小姐,今日这事是奴婢们疏忽了,还请大小姐责罚。”
姜枕月知道,她们嘴上说是责罚,实则就是求情。
“你们也不是故意的,都起来吧。”姜枕月说道。
几人却没动,金儿又道:“大小姐,老夫人那边……还求大小姐能保咱们一命。”
姜枕月沉吟片刻,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跟着我许多年的了,祖母那边我会求情。”
“这样吧,就说是我要看看祭品,不小心打翻了火烛。”
丫鬟婆子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姜枕月的恩。
姜枕月却觉得心口发冷,她自问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主子。
从前这院子有什么错处,都是她这么扛下来的。她想着底下的人不容易,轻易不罚她们。
可这些人没有丝毫感激,只会觉得她好拿捏。
死了一次,她这心肠,现在比石头都硬。
丫鬟婆子刚起来,院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安平侯姜启平和夫人李初柔,一左一右扶着姜老夫人过来了。
姜老夫人身后,跟着的是侯府世子姜湛。
“怎么回事?怎么又走水了?”姜老夫人皱眉问道。
心里琢磨要不要找个高僧给看看,是不是家里犯了什么说法?
明日就是先夫人白栀的忌日,难道是死人不安生?
梧桐园的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先是按照惯例请罪。
之后金儿开口说道:“回禀侯爷,那屋子内放的明日祭拜先夫人的祭品。大小姐夜里忽然想看看,不小心碰翻了火烛又没发现。等奴婢们看见的时候,已经着起来了。”
安平侯姜启平看向姜枕月,厉声道:“大半夜的,你就不能安生点?”
“今日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还没找你算账,竟然又惹出这样的事。”
姜枕月楚楚可怜地站在那,哪怕脸上身上染了不少污渍,依旧能看出和白栀六七分像的绝世容颜。
尤其那双清水般潋滟的眸子,让姜启平没来由的厌恶,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姜湛广袖下双拳紧握。
父亲看妹妹的目光,还有说话的语气,让他心头怒意横生。
若不是为了妹妹的计划,他今晚就要和姜家撕破脸。哪怕带着妹妹出去自立门户,也绝不在姜家受这样的窝囊气。
若是从前,姜启平这样说,姜枕月一定顶撞回去。
最后就会变成姜启平大怒罚她,李初柔求情还要替她受罚。
姜启平舍不得罚李初柔,还要心疼李初柔作为继母的难处。
“父亲骂的是,只是刑部审案子还需要查证呢,一个人的话不代表什么。”
话落,姜枕月转身问跪着的丫鬟婆子,“金儿说的对么?你们如实对父亲说。”
众人不明所以,但这都是提前商量好的,便异口同声,“金儿说的都属实。”
姜枕月忽然冷笑出声,“好,你们都伺候我好几年了。我自认为一向善待你们,你们竟然为了逃避罪责,一起诬陷主子。”
金儿几人闻言大惊失色,不明白大小姐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大小姐,您怎么……”
她想问姜枕月,怎么忽然翻脸不认人。又及时收住了话,说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奴婢们说的是实情。就算撒谎,也不会十几个人一起撒谎。”
眼下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们必须做实姜枕月打翻烛台的事。
不然一个失责,一个诬陷主子,加一起足够她们都被发卖了。
金儿定了定神,好在她们人多,不怕。
可金儿忘了,哪怕烛台真是姜枕月打翻的,她们身为奴婢也要担责。
她们赌的是姜枕月能保住她们,现在姜枕月翻脸,她们再怎么说,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姜枕月既然敢这么做,又怎么会没有准备。
不等几位长辈说话,姜枕月就再次开口。
“你们说是我去看祭品,打翻了烛台,那我是什么时候去的?”
金儿想了想说道:“两刻钟前,大小姐去了厢房。因夜深了,是奴婢一人跟着。大小姐吩咐奴婢,守在门口。”
“大小姐看了小一刻钟,然后打翻烛台。等奴婢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着起来了。”
“奴婢又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喊了起来,她们都听见大小姐承认打翻了烛台。”
说完金儿又把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认没什么纰漏。
姜枕月等的就是她这番自圆其说。
她也不争辩,而是径直进了书房。
顷刻后,姜枕月拿了几张纸出来,递给了父亲和祖母。
“祖母请看,孙女儿这一晚上都在替母亲抄写《往生经》。”
“这两张,是出事之前刚写完的。我用的纸是生宣,哪怕是浓墨书写,一刻钟的功夫也干了。”
“可祖母看,这墨迹还将干未干,说明孙女一刻钟前,还在写字。”
“若是按照金儿所说,我是两刻钟前去的厢房,这字早该干透了。”
姜家不是普通人家,一等丫鬟都通文墨懂诗书。
所以姜枕月一说,众人就都明白了。
老夫人更是一捏那纸,看眼上面的字,就知道姜枕月说的是真的。
姜湛沉着脸走上前,盯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你们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