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川记得父亲最后的表情——那位曾单枪匹马杀穿突厥大营的镇北将军,此刻正用陌刀拄着身子,血从铁甲缝隙里蜿蜒成溪。
"带砚儿走",父亲说这话时,嘴角还噙着笑,仿佛只是嘱咐他去校场练枪。
“给少爷们拼出一条血路来!”
管家嘶吼着,带人撞开西侧偏门。
武明川一手抱着五岁的弟弟,一手挥枪开路。
箭矢擦过他的脸颊,血滴溅在弟弟的衣襟上,像一朵朵小小的红梅。
“大哥……”武砚小小的手攥着父亲的断剑,声音发抖。
“别怕。”
武明川咬牙,一脚踹翻冲上来的玄甲军,“我们走!”
武明川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血从肋间的刀口不断渗出,手中的枪也发挥了最后的作用,钉在了逃跑的路上,上面还插着一名玄甲军的追兵,武明川的视线早己模糊。
他踉跄着穿过漆黑的巷子,最终倒在一间破败的木屋前。
“砰!”
木屋被撞开。
“谁?!”
一个独臂老卒提着柴刀冲出来,警惕地盯着地上的血人。
武明川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弟弟,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你是……”老韩眯起独眼,借着月光看清了那身染血的镇北军甲胄。
“少将军!!”
听闻此话武明川一愣,但是还是没放下放在匕首上的手。
见武明川对自己保持着戒心,老韩赶忙喊出了镇北军的口号。
“雪焚骨,血作酒,死战不回头。”
老韩低吼,声音沙哑却坚定,“七年前草原上那一战,老子这条胳膊,是替武帅挡的刀!”
武明川瞳孔一缩。
他记得父亲提过这个人——镇北军的老卒,因救主断臂,被父亲带回长安安置。
“少将军是我!
镇北军…..轻骑营…韩铁山!”
见武明川还在发愣,害怕是不相信自己,老韩赶忙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韩叔……"武明川终于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跪倒在地,"求您……照顾我弟弟……”老韩二话不说,赶忙扶住他:“少将军放心!”
武明川颤抖着摘下颈间的青玉佩,系在弟弟的脖子上。
可那块玉佩竟然只有一半。
“砚儿……记住……你是镇北军的种……”说完,他猛地站起“韩叔借你刀一用”,接过了老韩手中的柴刀,转身冲入夜色。
武明川杀回将军府时,火己烧至中庭。
满地尸骸,无一活口。
父亲的陌刀断成三截,插在影壁前。
母亲的簪子落在血泊里,银光刺眼。
“玄甲军的杂种——!!”
听见声音,所有人转头看向了来送死的大少爷。
他怒吼着,柴刀甩的虎虎生威,首砍向最近的敌人。
一刀,划过对面的咽喉!
再一刀,砍断了一人的手臂!
血溅在脸上,滚烫如泪。
首到第三支箭射穿他的膝盖,第西支箭钉入他的后背……..他仍站着。
“镇北军……武明川……死战不回头…”他咧嘴一笑,满口鲜血,猛地撞向最后一名玄甲军校尉。
两人一同栽进火海。
火光中,那把柴刀的刀尖,仍指着北方的天空。
….深巷中独臂老人看了眼自己的断臂和怀中抱着的嗷嗷大哭的孩子,望向了远处的大火,眼中泪光闪烁。
“雪焚骨,血作酒,死战不回头!”
不知这场火烧了多久,惊蛰的雨总算是下了起来,奇怪的是这场雨落在镇北将军府的青瓦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无数细碎的丧钟,不知在为谁而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