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喂”。
“你们要送我去哪”。
警车内，闻重大声呼叫拍打车窗，看样子像是遭人绑架。
“再吵就把你又抓回去”。
心烦意乱的女警李婷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
“我不是神经病，我不去精神病院”。
闻重扯着嗓子道。
“没有说送你去精神病院”。
“可这不是去学校的路”。
闻重反驳。
开车的青年人实在受不了了，他重重一拍方向盘:“那条路太堵了，我们没有时间等。
你放心，你是不是神经病我们管不着，那是医生的事”。
“哦”。
闻重安静下来。
暖春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温度。
窗外的景物如荧幕般闪过。
川流不息地车流，行色匆匆地行人。
一切都是这样的真实。
闻重眼中又一次浮现出茫然，到底他是属于阴曹还是阳间？
哪里才是死亡，哪里才是新生，他己经有些分不清。
就在他思考间。
警车己经停在了陵南二中门口。
“到了，下车吧”。
女警李婷道。
闻重走下车。
在关上门时，他犹豫了一会，探头问道:“人死后，真的没有另外一个世界？
比如阴曹地府？”。
车内两人怔了怔。
李婷看着眼前这个只有自己弟弟一般大，却孱弱瘦小满脸惘然的人，心底触动了一下，她想了想轻声开口道:“人死了，什么都成了虚无。
哪里有什么阴曹地府，那或许只是你的臆想，或者你根本就没死呢？
只是做梦。
你不是说每次你活过来都是躺在床上吗？
所以，闻重……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活着”。
“嘭”。
她话音刚落。
车门便被重重地关上。
闻重转身，向着学校保安室走去。
“站住”。
保安大爷端着茶缸站在保安室门口喝道。
低头前行，快要迈进校园的闻重听到这声大喝，身体瞬间颤抖了一下，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般做出了一个防御姿态。
他抬头，眼中的迷茫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寒颤地冷冽与癫狂。
保安大爷被这道目光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你是谁？
想……想干什么”。
他的一只手己经放在了报警器上了。
莫约几个呼吸后，闻重眼中那令人惊骇的目光才淡淡散去，一片清明。
他掏出学生证，摇了摇:“当然来上课的”。
保安大爷咳嗽两声，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的尴尬。
他接过学生证看看，确认无异后，甩了甩手。
“进去吧”。
闻重大踏步走进校园。
春意盎然，阳光正好。
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穿着校服充满着年轻活力的男男女女，在操场上嬉戏追逐。
无忧，无虑。
闻重驻足。
他本是与他们相仿的年龄，可为什么……在这样一个世界，这样活着不好吗？
又何必去管哪里是真是假？
自己恣意妄为地享受着这个充满生机勃勃的世界，难道就算自私？
闻重心里暗暗反问自己。
五分钟后随着上课***响起，他转身离去。
等他晃晃悠悠走到五楼时，楼梯间早己没有一个人影。
他循着记忆，站到了高三二班门口。
推开门。
一众目光聚来，像话剧舞台上的聚光灯，令他有些不安，仿佛全身弱点都在被人观摩。
讲台上站着一位西十来岁，姿色平凡，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教师。
薄如蝉翼的双唇上涂着猩红的口红，开阖间仿佛能从嘴中飞出了一把刀子，首往人身上戳。
只见她抿了抿唇，推了推金丝镜框，随后嘴里祭出一把“飞剑”，开始嘎嘎乱杀:“站住”。
“谁允许你回座位上去的？”。
“谁允许你迟到的？”。
“本就作为班级的差等生，拖油瓶。
不知耻而后勇也就罢了，现在连课也不用来上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闻重是吧？”。
“你知不知道，你摆烂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还拖累了班上几十号人的前程”。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上小学吗，现在是高三，是十年寒窗苦读的最后一步，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步”。
“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她炮语连珠，静悄悄的教室内，她的“飞剑”萦绕在整间教室所有人的头顶，稍有不慎就要斩落下来。
同学们噤若寒蝉。
连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下一刻，那柄“飞剑”就向着自己刺来。
中年女教师押了一口茶，润润喉，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回座位上去吧”。
她腔调悠长，像是在赦免了某位罪犯的罪行。
闻重低着头，“如蒙大赦”，回到自己座位上。
“好了，同学们，我们不要因为他人而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人生需要争分夺秒，一步慢步步慢”。
温煦的春风从窗户缝隙吹了进来。
中年女教师的嘴在这一刻又化作了一台播着催眠曲的音响。
只是几分钟，闻重就感觉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伴随着朗朗读书声，闻重眼皮如灌了铅般沉重，就要睡着。
可就在这半梦半醒间。
一道道面庞浮现。
恍若近在眼前，又恍若遥远无边。
“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
“那我等你”。
闻重猛然惊醒。
不对不对。
剧情走向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多没意思。
这是假的，是假的。
是梦。
是阴曹。
我要醒来。
要活过来。
闻重心中大喊。
他眼神犀利，猛的站了起来，所有人心中一惊。
“闻重，你要干什么”，中年女教师怒吼道。
她的节奏又一次被人打断。
闻重没有理会她，只是觉得脑壳有些疼痛。
他捂着脑袋，踉踉跄跄，也不管撞翻了同学的桌椅，向着教室外跑去。
“站住，站住”。
“你要做什么”。
中年女老师尖叫起来。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我来了”。
“我来了”。
“这一切都是梦，那就结束吧”。
他来到走廊。
在数十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翻上围栏，纵身一跃。
“是了”。
“这样才对嘛”。
闻重心中释然，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