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礼堂时，宣传栏前围满的人群让她放缓了脚步。
"同学让让！"扛着三脚架的男生从身后挤过，苏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肘撞开虚掩的礼堂侧门。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更衣室镜前的身影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青年正背对着门扣衬衫纽扣，冷白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玉质光泽。
肩胛骨随着动作起伏如振翅的蝶，腰线收进深灰色校裤里，皮带扣闪着金属冷光。
苏暖的军训服"啪嗒"掉在地上，惊得那人猛然转身。
"谁？"顾明城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时，余光瞥见门缝外一晃而过的马尾辫。
等他追到走廊，只看到转角处翻飞的浅蓝色裙角，还有地上一张闪着银光的校园卡。
"苏暖..."拇指抚过证件照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女，顾明城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眯起眼睛，"医学系新生？"蝉鸣声忽然刺耳起来。
三天后的食堂二楼，顾明城端着餐盘经过靠窗座位时，银勺"当啷"撞在瓷碗上。
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正眉飞色舞地和邻座男生说着什么，餐盘边缘露出半截粉色校园卡挂绳——和他口袋里那张一模一样。
"然后我就把生理盐水全泼在教官裤子上了！"苏暖舀起一勺番茄牛腩，汤汁顺着勺柄滴在白色T恤上，"哎呀陆子航你快别看笑话了，纸巾纸巾！"被点名的男生笑着掏口袋，修长手指突然横***来。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深蓝色手帕按在油渍上，苏暖抬头时对上一双琥珀色眼睛，像浸在冰泉里的蜜糖。
"同学，"顾明城用两指夹着校园卡推到苏暖面前，"***要记得关闪光灯。
"番茄块从苏暖张开的嘴里掉回餐盘。
夜幕降临时，医学院实验楼的灯光次第亮起。
苏暖蹲在图书馆四楼B区书架间，指尖划过《格氏解剖学》烫金书脊。
当她踮脚去够顶层那本《急诊医学图解》时，身后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
"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冷香让苏寒后颈发麻，那本砖头厚的专业书已经被人轻松取下。
顾明城白大褂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新鲜擦伤，渗出的血珠在冷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学长受伤了？"苏暖条件反射地摸向随身包，消毒棉签和创可贴摆成一排，"这是骑自行车摔的？伤口里有砂砾得先清理..."顾明城怔怔看着女孩熟练的操作手法，碘伏棉球擦过伤口的刺痛都变得迟钝。
晚风穿过半开的窗，扬起苏暖鬓边碎发，发丝间若有若无的柑橘香让他喉结微动。
"你是医学部新生？""临床医学3班苏暖，今天真的没***！"女孩举起三根手指，眼睛亮得像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当时我是在找丢失的校园卡..."话音未落，整层楼的灯光突然熄灭。
月光从落地窗斜斜切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银河。
苏暖慌乱后退时撞上书架，厚重典籍劈头盖脸砸下来，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
黑暗中有轻笑震动胸腔："小心点，小骗子。
"雨丝斜斜掠过桂花树时，苏暖正缩在便利店屋檐下数雨滴。
手机屏幕显示17:30，离晚自习还有半小时。
她抱紧怀里的《系统解剖学》，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幕。
黑色伞面突然在头顶绽开。
"顺路。
"顾明城单手插兜走在前面，伞面却悄悄往右倾斜。
苏暖盯着他淋湿的左肩，忽然从包里摸出独立包装的酒精棉片："淋雨容易感冒，这个..."话没说完就被攥住手腕，顾明城弯腰凑近时，呼吸拂过她耳畔："这么关心学长？"薄荷气息混着雨水的清冽，惊得苏暖后退半步，后腰却撞上伞柄。
伞骨转动间抖落一串水珠，在积水里漾开层层涟漪。
顾明城看着女孩泛红的耳尖，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路过公告栏时，苏暖突然指着招新海报惊呼："学长是急救社社长？"雨声忽然变得温柔。
急救社活动室飘着淡淡的酒精味，苏暖踮脚擦拭人体模型关节时，门锁突然发出咔嗒轻响。
顾明城倚在门框上，白大褂衣角沾着雨水的潮气，目光扫过她手边整齐排列的绷带卷。
"社长好！"苏暖慌忙站直，膝盖撞到操作台发出闷响。
顾明城快步上前，指尖刚触到她发顶又触电般缩回："模型保养是三年级的工作。
""我想提前练习心肺复苏..."苏暖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对方从储物柜取出银色器械盒，"不过学长怎么会来？今天不是社团活动日啊。
"消毒棉球滚落在不锈钢托盘里，顾明城低头调试AED训练机："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
"他顿了顿，用镊子夹起电极片，"某些冒失鬼总忘记带伞。
"玻璃窗被雨点击打得噼啪作响，苏暖忽然发现他白大褂内侧别着枚红十字徽章，和自己书包挂件一模一样。
台风过境的夜晚，急诊科走廊挤满腹痛学生。
苏暖抱着热水袋给食物中毒的女生擦汗，忽然听见护士站传来争执声。
顾明城把病历本摔在分诊台上，向来清冷的声音带着怒意："为什么把阿托品和氯丙嗪开给同个患者？实习医生涨红了脸："我...我看患者又吐又泻...""这是医学院学生的基本常识吗？"顾明城扯松领带，转身时撞进一双关切的眼眸。
苏暖正把听诊器焐热了贴在患者心前区，暖黄灯光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凌晨三点，苏暖蜷缩在值班室长椅上打盹。
呢绒外套轻轻覆上肩头时，她迷迷糊糊抓住那只冰凉的手："学长的手好冷..." 顾明城僵在原地，任由女孩把他的手揣进卫衣口袋。
少女体温透过棉布料渗透过来，像抱着一团正在发酵的甜酒酿。
晨光穿透云层时，顾明城望着熟睡的侧颜，悄悄用目光勾勒她睫毛投下的扇形阴影。
苏暖忽然咕哝着往他肩头蹭了蹭，发丝间飘出的柑橘香混着消毒水味，酿成今秋第一场心动。
蝉鸣撕开盛夏最后的暑气，急救社二十三名成员背着橙色应急包穿行在凤凰山步道。
顾明城走在队伍最末，目光掠过第三排那个晃动的马尾辫——苏暖正踮脚给前排女生调整背包肩带，急救哨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社长！"宣传部长突然指着前方惊叫。
斜坡处有男生蜷成虾米状，呕吐物沾湿了印着骷髅头的T恤。
顾明城拨开人群时，苏暖已经跪在滚烫的砂石地上，急救毯在她手中哗啦展开。
"瞳孔不等大，脉搏128次/分。
"她抬头时鼻尖凝着汗珠，急救哨随着动作轻敲锁骨，"是中暑热衰竭。
"顾明城单膝跪地接替她位置，急救毯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当他准备进行冷水擦拭时，却发现苏暖正在解自己的速干衣纽扣。
"你干什么？""用衣服浸溪水做降温包呀。
"苏暖把浅蓝色速干衣浸入山涧，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腰线滚进运动内衣边缘，"总不能撕社长的衬衫吧？"顾明城喉结动了动，扯下自己的防晒冰袖扔过去："穿上。
"山风掀起少女后背***的肌肤，他忽然发现她右肩胛骨有道新鲜擦伤，血迹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
担架抬走患者时，苏暖扶着树桩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脚踝肿得像发酵的面团。
她摸向急救包的手被猛地攥住，顾明城捏着她脚踝的力道大得惊人："什么时候伤的？""搬石块固定担架的时候..."苏暖被他的眼神吓住，声音越来越轻。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琥珀色眼睛此刻翻涌着黑潮，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急救喷雾的凉意激得她一颤，弹性绷带却缠得异常温柔。
顾明城突然把额头抵在她膝头，发梢扫过皮肤激起细小的战栗。
苏暖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膝盖传来："疼不会说吗？"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发梢，顾明城背她下山时，苏暖数着他后颈滚落的汗珠。
第十一颗汗珠坠入衣领时，她忽然发现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闪着微光——是枚刻着经纬度的银色纽扣。
"学长去过撒哈拉沙漠？"她戳了戳那个特别的纽扣。
顾明城脚步微顿："那是我母亲医疗队遇袭的坐标。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手术刀，"她留给我的怀表里嵌着沾血的沙粒。
"苏暖搂紧他脖子的手微微发抖。
夕阳将人影拉得很长，她忽然哼起小时候外婆哄睡的歌谣，轻软的调子惊飞了枝头的山雀。
顾明城感觉后颈落下一滴温热的湿润，不知是汗还是泪。
当他们在山脚遇见闻讯赶来的救护车时，顾明城突然转身将人按在树干上。
苏暖后背抵着粗糙的树皮，看着他撕开新的弹性绷带："已经不疼了...""闭嘴。
"顾明城咬着绷带一端打结，虎口卡住她脚踝的姿势像在对待易碎品。
晚霞将他耳尖染成绯色，"再敢受伤试试看。
"救护车顶灯旋转的红光里，苏暖偷偷把脸埋进他汗湿的后背。
隔着两层衣料，两颗心脏以相同的频率疯狂跳动，仿佛要震碎那些横亘在岁月里的孤寂与伤痛。
十月的银杏叶落满喷泉池时，苏暖正对着储物柜里的纱布发愁。
舞蹈社送来的烫金请柬躺在急救包上，封口火漆印着校徽与红十字——校庆百年舞会竟要求每个社团出急救员随行。
"苏同学要当我的女伴吗？"陆子航突然从柜门后探出头，晃着手里纯黑领结，"听说舞会甜品台有覆盆子闪电泡芙...""她有搭档了。
"顾明城的声音像手术剪划开空气，白大褂衣角掠过苏暖手背。
她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被塞进掌心的银色怀表，镂空雕花里嵌着的沙粒正随秒针颤动。
舞会当晚，苏暖抱着急救箱溜进礼堂侧门。
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白纱礼裙上洒下星斑，珍珠腰链随着脚步轻响。
当她看见倚在罗马柱旁的顾明城时，差点失手打翻碘酒瓶——黑色燕尾服衬得他肩线笔挺如松，红宝石袖扣与领口徽章交相辉映。
"急救员应该待在舞池外围。
"顾明城调整她歪斜的护士帽，指尖掠过耳际时带起细小的电流。
苏暖正要反驳，突然被揽着腰旋进舞池，急救箱"咚"地撞上他膝盖。
华尔兹旋律流淌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