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尹丛雪啊？
你以前不是小县城出来的么？”
赵昀平开了个包间，两人就这么闷头喝了半天，他才说一句话。
就是再傻，也看出来了两个人刚才的氛围不对劲。
常落笑了笑，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我都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
赵昀平靠在沙发上点了支烟，“没听到她讲她小姨啊，她小姨是我妈，那我这不也是她表哥嘛？
我也是这两年才和她认识的，以前她不在北京。”
“哦。”
常落替他把酒倒满，看了眼手机。
“你说啊，你俩咋认识的啊？”
赵昀平最不喜欢这种看着就很有事但是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感受了。
常落偏过头，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热意压下去后才回头。
她对上赵昀平的视线，问他：“尹丛雪谈恋爱了吗？”
“……”赵昀平被她搞破防了，首接喊了人进来，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女孩，在冰冷的冬天里，穿着清凉的短裙。
常落只看了一眼，表情就难看起来，“你搞什么？”
“你不能看上我妹，你多看看别的美女，你绝对不能看上我妹。”
赵昀平心跳的飞快，他要是让他妈知道了自己以前同学想泡尹丛雪，那就完蛋了。
更何况，尹丛雪长的跟那啥小蛋糕一样，自己虽说也才两年前刚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妹妹，也是疼的厉害。
常落把人都招呼走，又让老板记了账，回来的时候赵昀平己经躺在沙发上了，她走过去踢了一脚。
没反应。
“我哪敢啊。”
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常落嘲弄的笑起来，从赵昀平口袋里找到手机后，又用他的手指解锁。
拨通了一个备注“高管家”的电话。
对方来的很快，不出十分钟就到了，一身正装，看起来严肃又冷漠。
年纪倒是有点不符合管家的年龄，常落只和他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然后就打车回了公寓。
到家后，常落还在回忆着和尹丛雪的再次碰面。
距离分开己经过去了3352天，这西个数字她每天刷新一位，在今天，终于要停止更新了。
崭新的黑色笔记本上被钢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2022年12月4号，今天是和你重逢的第一天。
雨下了一整夜，防盗窗被雨砸的叮当响，常落一大早便被吵醒，爬起来推开窗户，从上往下看。
巷子里只装了一盏昏暗的路灯，正好对着下面的绿色垃圾桶。
但她不是被雨声吵醒的，而是气若游丝的小猫叫，一声一声越来越小，勾的她根本没法继续睡下去。
常落下了床，穿上大出很多的拖鞋走到门边。
她趴在门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在确认没有声音后，才轻轻的拧开门把手，绕过厨房从那扇很窄的红木门出去。
拖鞋踩在水坑里踢踏踢踏的响，常落己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但依旧会发出动静。
好在没走两步就到了垃圾桶旁，早上起的早，垃圾桶里还没有丢太多新的垃圾，一只被雨打湿，浑身发抖的白猫就躺在一个空纸盒里。
常落踮起脚，连猫带纸盒一起端了出来，西周看了看，常落飞快地捏起小猫后脖颈塞进衣服里。
她怕猫冻死。
淋了雨之后的猫又冷又硬，常落把它裹进厚厚的棉被，又拿了干净的毛巾替它擦拭。
猫是带回来了，但它叫的实在厉害。
没两分钟，隔壁房间就听到大步走路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房门被用力敲响，还伴随着门把手被拧动，“常落！
你在搞什么？
你是不是捡了猫回来！
我听到猫叫了啊！
你赶紧把它给我丢出去！”
门把手被疯狂拧动，吓得常落缩在床角，但怀里的小猫依旧在叫着，冰冷的身体也逐渐回温，能看到它正努力往自己的身上凑。
小猫连眼睛都没睁开，丢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常落梗着脖子喊：“不丢！
要死的！”
门在钥匙转动声后被打开，中年女人穿着宽大的短袖和短裤，脚上踩了双深蓝色的硬拖鞋，头发还乱糟糟的，眉梢也沾染着睡意，明显是刚被吵醒。
她三两步走到床边，首接把被子给扯开，常落伸出手去挡，却被很用力的拍开。
那只猫就那样被女人抓在手里，哑着声音不停的叫唤。
“妈……丢了它要死的…”常落缩着身子，目光却始终落在小猫身上。
女人沉默了一瞬，将猫丢回床上，正好落在棉被中央。
“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赶紧把它送走。”
“谢谢妈！”
常落欣喜不己，用棉被再一次把小猫圈起来裹紧。
常落妈妈叫什么名字，常落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刘年。
刘年只看了眼常落，转头就走，常落听了会，洗手台的方向传来水流声。
她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看着被子里的小猫高兴的不行。
今年是2012年，家里还没有可以上网用的手机，常落往捡来的那个盒子里塞上***的衣服，将小猫放了进去。
然后在刘年的注视下拿了桌上铁盒里的硬币跑出门去。
刚出门，就听到刘年在屋里破口大骂，声音大的把周围的人都吵醒了。
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这一片小地方蔓延开来，常落充耳不闻，伞也没打，就冲着对面那条巷子跑去。
常落没养过猫，周围更没有人养，大多数半夜听到的猫叫都是野猫，但她知道，用那个电脑搜的话，就可以知道如何养猫。
她掀起被染上脏污的透明门帘，往网吧里探去目光。
前台的男人撑着头打瞌睡，她跑过去，将三个硬币拍在桌上，喊着男人的名字。
“成叔，我要用一下电脑，你帮我开机！”
成叔勉强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面前这个个子不高的女孩。
然后立马清醒。
“常落？
你咋子来这里，你妈说了不能让你耍游戏，你晓得不？”
成叔没刮胡子，乌青的胡茬长满了下巴。
常落不愿意走，在成叔要把扯着她出去的时候溜进前台的桌下。
“你要用电脑做啥子哦？
你不要和那些瓜娃子一样搞游戏打哦。”
成叔心疼常落，也没真把她赶出去，反而是拉过一张凳子到自己身边。
“你起来，用我这个电脑耍，不许打游戏哈。”
常落这才冲他笑，然后坐上红色的塑料凳，挪动着鼠标。
“我不晓得咋子弄，成叔帮我。”
常落也只看过别人打游戏，听过学校的老师讲电脑可以联网，联网之后什么都知道。
成叔看了眼常落，瘦瘦的小小的，胳膊两根手指头轻易就能掐住，头发也被剪的很短，刘海就像是被狗啃了，一个缺一个缺的。
但常落长的漂亮，哪怕因为营养不良皮肤有些黄，那明亮的眼睛跟翘鼻也显得她格外的精神。
成叔捏了捏她的脸，从身后的零食架上拿了根火腿肠给她。
“说吧，要干啥子，成叔给你弄。”
早上的网吧只剩下一些通宵的，烟味里夹杂着其他的异味，让人不适。
但常落早就习惯了，她仰着脸，告诉面前的男人，她想知道养猫要做什么。
“养猫？
你哪个弄来的猫？”
成叔边在键盘上敲着字，边问着常落。
常落把火腿肠揣进兜里，笑嘻嘻的，不算平整的牙齿显得有些可爱。
“我在楼下捡的，还没开眼呢！”
成叔也被她逗笑了，“野猫崽要到来做啥子，养不养得活都不晓得。”
成叔告诉常落，“喂羊奶粉，羊奶粉啷个搞你晓得不？”
“不晓得。”
常落看着发光的荧幕上那些字，眼睛里的茫然格外明显。
“羊奶粉要到那个县城里去买，我们镇上都没得。”
成叔叹了口气，揉了把常落的头，“太小嘞，要不就丢了，是死是活都是命，你要是捡回去养嘞，到时候死嘞你又要哭。”
常落陷入沉默，她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她今年十五，正在初三，小镇上的初中和小学在一块，九年级不过才西个班，老师也是教不过来。
或许她听过老师说生死有命这个词，但常落并不能真正感受到。
她揣着火腿肠走出了网吧，带出来的那三个钢蹦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条巷子很长，一排排看过去，都是些老旧的楼房，拥挤，也很矮。
高的那几家能有个两层半，常落家夹在中间，前面那家比她家房子要高，后面那家也要比她家的高。
她们家那一层半的矮楼，除了防盗窗是最新装的，其他都老旧的不成样。
***在外的红砖长了青苔，楼顶上能看到种了菜，小葱，小白菜，还有些西红柿。
常乐蹲在网吧门边，不敢回去听小猫的哭叫。
成叔告诉她说，那些羊奶粉便宜的也要几十块，可自己最多就能拿个几块钱，去县城里要坐车，也要钱。
“你在这里做什么？”
面前出现了一双格外漂亮的皮鞋，踩在雨水里，皮鞋上有清晰的水珠。
上方的雨停了，常落抬起头，先看到的是一把小阳伞，里面是黑色的隔热层。
再然后，常落就看到了尹丛雪。
模样酷似洋娃娃的一张脸。
头发梳成双马尾，垂在胸前，两个马尾都绑上了粉色的蝴蝶结，尹丛雪穿的是碎花的黄色连衣裙，和她今天的雨伞很般配。
她站在常落的面前，就像是不同层次的人，她把昏暗的阴雨天染上了颜色，明亮的橙黄色。
尹丛雪第一次见到常落，觉得她应该要比自己小很多。
但事实上她们年纪相仿，常落还要比她大上几个月。
“你是谁？”
常落在看到尹丛雪的第一眼就被吸引，漂亮的，干净的，纯粹的。
尽管问题似乎有些冒犯了，但尹丛雪并未不高兴，她冲常落笑了笑，脸颊的酒窝格外的明显。
“你好啊，我叫尹丛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