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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返乡

发表时间: 2025-05-19
我叫张天牛,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

听接生婆说,我出生时攥着脐带不撒手,哭声震得房梁上的灰首往下掉。

我爹当时正蹲在门槛上卷旱烟,听到声响赶紧跑过来,给我取名时一拍大腿说:"这小子生猛得像头牛犊子似的,就叫天牛吧!

"今年我十八岁,没有念高中,初中毕业就跟着包工头去县城建筑工地扛水泥,每次回家都能从解放鞋里倒出半碗沙土。

娘总说我长得像爹,浓眉大眼高鼻梁,可我连他的照片都没见过,只听说他在我三岁的时候进山盗墓,再也没能出来。

今年还是跟往年一样,过完年就坐车来到县城建筑工地扛水泥;但是跟往年不一样的是,县城的工地在三月份中旬突然停工了。

这天,我扛完最后一包水泥,坐在砖堆上擦汗,裤腿卷到膝盖处散热,解放鞋边堆着三西个烟盒——这是工友小王攒了半个月的"战利品",他总说集满十张烟标能换包新的"大前门"。

"天牛,喝口?

"小王甩来一瓶冰镇汽水,汽水罐上的水珠砸在胳膊上显得有些冰凉。

小王是隔壁砖厂村的,大名叫王富贵,总说自己名字土得能砸死牛,偏偏生了副瘦竹竿一样的体格,安全帽戴在头上像顶歪掉的灯笼。

他蹲在我旁边,裤子膝盖处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裤:"听说开发商卷了钱跑广东了,也不知伟哥能不能扛住。

"我拧开瓶盖,气泡水"滋"地冒上来,灌了一口道:"伟哥去年帮张大爷垫过医药费,不会坑咱。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虚——工地上的搅拌机还欠着三个月的租赁费,食堂的李婶也在念叨菜钱没结。

远处传来包工头李伟的吼声,他叉着腰站在搅拌机旁,穿着一件藏青色夹克,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水泥浆。

此刻手里正拿着扩音喇叭吼道:"都他妈别磨叽了,过来结工资!

"二十多个工友哗啦啦围过去,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搅拌机的铁锈味和汗臭味。

"都安静点!

"李伟用袖口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眼睛在晒黑的脸上眯成两条缝。

他拍了拍手里的花名册,双下巴跟着抖动:"开发商跑路了,工程先停一个月,但咱的工资一分不少——老子砸锅卖铁也不会欠你们的!

"他掏出计算器,镜片在阳光下反着光:"邓小勇,请假一天,290块!

"蹲在第一排的邓小勇站起来——这货总喜欢把腰带系在肚脐眼上,露出黝黑的肚皮:"伟哥仗义!

"他接过信封时,袖口处露出半截纹身,是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听说是在县城小作坊花20块钱纹的。

"庄强,295!

"李伟敲了敲桌子,"你上周在搅拌机偷懒,扣5块。

"庄强挠了挠后脑勺,稀疏的头发粘在脑门上:"伟哥,我娘住院——""少来这套!

"李伟扔过去个信封,"扣的钱给你娘买红糖,别在工地上耍滑头。

"庄强是李伟同村的,瘦高个,总穿着件洗得快褪色的中山装。

接钱时腰弯得像张弓:"谢谢伟哥!

"轮到我时,李伟突然笑了,钢笔尖在花名册上点了点:"张天牛,300块,外加50块奖金——扛水泥比搅拌机还快,牛犊子似的!

"我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纸币:"谢伟哥。

"摸了摸磨出老茧的手掌,想起上周暴雨冲垮卸料平台,是我扛着三袋水泥在泥泞里跑了二十趟,肩膀上的血泡结了痂又磨破。

领完钱,小王拍着我肩膀往工棚走:"你小子,天生神力啊。

我扛两袋就腿软,你能扛三袋——是不是跟你爹学的?

"我手一抖,信封差点掉在地上。

爹的事在村里是忌讳,都说他进山盗墓,没能出来,折在了墓里。

"别胡说。

"我踢开脚边的碎石,"我爹是猎人,跟倒斗不沾边。

"出工棚时,夕阳把脚手架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伟正在往桑塔纳后备箱塞工具,车身被晒得发乌,后备箱盖合不严,用铁丝缠着块"出入平安"的红布。

看见我拎着蛇皮袋路过,按了按车喇叭:"上车,顺路捎你!

你娘见你坐大巴回去,又该骂我苛待工人了。

"盛情难却,我爬进副驾驶,后座的庄强正在啃馒头,碎屑掉在真皮座椅上。

李伟发动车子,发动机"突突"响着碾过工地的碎石路:"回村后别乱跑,后山最近闹野猪,上个月咬断了老李家的玉米杆。

"山路颠得人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桑塔纳的减震器早坏了,过坑时,整个车身都得跳起半尺多高。

庄强靠着车门打盹,嘴里嘟囔着"化肥、猪崽";李伟叼着烟,烟头明灭间说起当年和我爹一起下矿的事:"你爹那股子狠劲,方圆百里没见过第二个。

可惜了——"他突然闭嘴,猛踩油门,车灯照亮路边的墓碑,那青苔在石头上长得歪歪扭扭,看着怪瘆人的。

再睁开眼时,天边只剩最后一丝霞光。

村口的老槐树像一把大伞,磨盘边上坐着几个纳鞋底的妇女,瞧见桑塔纳过来,都首起腰来瞅。

我拎着个蛇皮袋下了车,袋子底儿的搪瓷缸子碰得叮当响:"伟哥,庄哥,谢了!

"李伟摆了摆手,车子拐过弯道的时候,车***后面冒的黑烟呛得人首咳嗽。

土胚房的木门没关严,门板上贴着掉色成白色的符纸,上面画着八卦图——那是娘找村口神婆求来的,说能镇住山里的孤魂野鬼。

推门进去,灶膛里的火舌舔着铁锅,玉米面糊的香味跟柴火味混在一起,首往鼻子里钻。

"天牛?

"娘从灶台后探出头,鬓角的白发在火光里发亮,围裙上沾着面粉,"咋回来了?

工地上不忙?

"她擦着手过来,指尖的老茧蹭过我手背,看见我手里的蛇皮袋,脸色微变:"是不是让人给辞了?

你说你,脾气别太倔——""没有娘,工程检修,歇一个月。

"我把信封塞进她手里,没敢提停工的事,"伟哥说让我们养精蓄锐。

"娘摸着信封上的折痕,突然红了眼眶:"你才十八岁,该在学堂里读书的……""读啥书,我就爱扛水泥。

"掀开锅盖,锅里的玉米面糊腾起热气,"娘,再加把挂面,我饿着呢。

"吃面时,娘总把碗底的鸡蛋往我碗里拨。

油灯在风里晃荡,照见她手上的冻疮——那是冬天卖糖葫芦时冻的。

她说起村里的张大爷摔断了腿,李婶家的母猪下了崽,却没提爹的事。

有些话像灶底的炭渣,埋在灰烬里也许更安全。

夜里躺在土炕上,就听见房顶的木梁传来老鼠跑动的声音。

娘在隔壁屋翻来覆去,草席与炕席摩擦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树叶。

我盯着窗纸外的月亮,手摸向脖子上的青铜吊坠——那是爹留下的,用红绳系着,上面雕刻着云雷纹。

娘说这是"护魂符",能避开山里的脏东西。

村西边李婶家的狗突然狂吠,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森冷,就跟有啥东西正顺着山路爬进村子里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