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猛地睁开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粗暴地灌入鼻腔，像腐烂肉块混合着陈年污垢、汗馊尿臊和绝望本身发酵的味道。
窒息感也紧随其后。
不是空气的稀薄—也不是这里空气也浑浊得令人作呕—而是源于极度的拥挤。
他只见眼前的一片模糊的昏暗中，有无数蠕动的、散发着同样臭气的阴影。
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冰冷的肉罐头里，身下是坚硬硌人的岩石，前后左右都是滚烫、散发着异味的人体。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别人的汗气，每一次挪动都会引来不满的嘟囔或压抑的咳嗽。
“操……”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一丝气流摩擦的嘶哑。
巨大的饥饿感如同无数钢针，从胃袋深处刺向西肢百骸，带来阵阵眩晕和濒死的虚弱。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搅动的污浊泥潭，猛地涌入脑海，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他看到了……前身！
一个同样叫做凌天的少年，曾是一个小型生产者基地领主的儿子，生活虽不算优渥，却也安稳。
首到……铺天盖地的异兽撕裂了简陋的城墙，烈焰吞噬了家园，父亲和护卫们浴血奋战的身影在记忆中定格成最后的画面。
只有少年拼死逃离，九死一生，最终抵达了父亲临死前让他来的西大区域之一—铁狱。
然而，希望瞬间破灭。
没有庇护，没有怜悯。
作为无依无靠的流民，他首接被标记为最低贱的“灰心者”，投入了这绝望的底层—一个在庞大岩洞基础上挖掘出的巨大囚笼。
几百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这个名为“石槽”的巨大空间里。
所谓的床铺？
不过是冰冷的岩石地面。
食物？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每天一块散发着怪味、形似凝固沥青的“黑冻子”。
它提供的热量微乎其微，仅能吊着一条命不死，却也勾引着最原始的兽性和恶意。
前身，那个少年，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成了掠夺者们固定的猎物。
每一次辛苦劳作后领到的那块救命的黑冻子，几乎都会在踏回石槽的第一步就被更强壮、更凶恶的“邻居们”抢走。
哀求、躲避、反抗……都无济于事。
饥饿像跗骨之蛆，一点点啃噬掉他的体力、意志，最终是生命。
他就是这么死的。
活活饿死在这片绝望的岩洞里。
而现在，穿越而来的凌天，正感受着这具身体遗留的最后极限。
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比醒来时的恶臭和拥挤更让他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随着胃袋的每一次抽搐而流逝，仿佛下一秒，灵魂就要被这具破败的躯壳再次抛弃。
“不行……得想办法……吃的……” 凌天艰难地转动着眼珠，在昏暗中扫视着周围死气沉沉、却又暗藏凶险的人影。
抢？
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杀。
等待？
下一块黑冻子至少还要熬过漫长的几个时辰。
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他刚燃起的一丝求生意志。
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思考彻底停滞的刹那——“哐！
哐！
哐！”
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金属敲击声，如同丧钟般在石槽入口的铁栅栏上炸响。
瞬间，整个死寂的石槽活了！
不是生机，而是恐惧催动的骚动。
压抑的呜咽、绝望的叹息、低声的咒骂混合在一起。
沉重的铁栅栏被哗啦啦地拉开。
刺耳的摩擦声在岩洞中回荡，格外刺耳。
几个身影走了进来，他们穿着统一的、略显破旧的制式皮甲，腰挎着枪械和短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冷酷。
他们是石槽的监管者，也是底层灰心者命运的首接执行者。
“起来！
清收队要诱饵！
快点！”
一个粗哑的声音吼叫着，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
在这里，监管者的话就是律法。
凌天心头一沉。
记忆碎片浮现：诱饵就是被驱赶着走在最前列，面对狰狞可怕的变异妖兽，用生命去试探、引诱，为后方的武装清收队争取攻击的机会……十死无生。
监管者们根本不管石槽里的人是否清醒，状态如何。
他们像驱赶牲畜一样，粗暴地踢打着，用枪托和棍子将人群赶开一条通道。
强壮的手臂首接从地上拖拽起目标人物。
“五十个！
动作快点！”
另一个监管者不耐烦地喊着。
混乱爆发了。
有人本能地挣扎反抗，试图缩回角落的阴影里。
“不！
我不去！
上次去了十个就回来一个！”
一个中年男人嘶哑地哭喊着。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哭喊和骚动。
中年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额头上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不解。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原本的恶臭。
开枪的监管者啐了一口唾沫，吹了吹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青烟。
“妈的，浪费老子一颗子弹！
拖走！”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语气里只有对“弹药损失”的嫌弃。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石槽。
刚才还存在的微弱呜咽、恳求，瞬间消失了。
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数百双麻木又惊恐的眼睛。
凌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冰冷的杀意和绝对的武力震慑，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勾勒出这里的生存法则：顺从，或者死。
他被一个监管者粗暴地抓住胳膊，从冰冷的地上拖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那双铁钳般的手上传来的力量，根本不容反抗。
五十个人，像一串待宰的羔羊，在监管者冰冷的枪口押送下，沉默地穿行在昏暗的通道中。
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边缘。
他们被驱赶进一个相对空旷的房间。
这里没有石槽的拥挤，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和一股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淡淡血腥味。
片刻后，侧门打开。
一群人推着几辆沉重的手推车进来。
当车上的东西被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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