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风卷着燥热，吹得教学楼前的香樟叶翻卷出亮绿的背面。
张佳磊捏着刚领的报到单，在熙攘的人群里艰难地往前挤，目光死死钉在贴满红纸的公告栏上——高一一班的分班名单，正被攒动的人头遮得半隐半现。
“佳磊！
这边！”
熟悉的喊声从旁边传来，是初中同班三年的陈阳，正扒着人群朝他挥手，“我跟你一个班！
还有刘子昂、苏晓琪，咱们初中半个班的人都聚在这儿了！”
张佳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名单上果然密密麻麻排着熟稔的名字：总抢他早餐的刘子昂、坐前排爱传小纸条的苏晓琪、篮球场上并肩作战的陈阳……一个个名字跳出来，像串起初中时光的珠子，身边的喧闹声、笑声、打招呼的声音裹在一起，衬得新学期的开端格外热闹。
可他的指尖顺着名单往下滑，嘴角的笑意却一点点僵住了。
来来回回扫了三遍，从第一个名字落到最后一个，那串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沈星瑶，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会没有？
张佳磊的心跳忽然乱了节奏，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中考结束那晚，两人在江边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晚风带着江水的湿气，沈星瑶的声音软软的，却带着笃定：“佳磊，咱们一定能考上同一所高中，分到同一个班，我还想跟你做同桌，一起刷三年题呢。”
他当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承诺得掷地有声：“肯定的，我都跟我妈说了，非这所高中不上，咱们约定好了，谁也不准反悔。”
为了这个约定，他把志愿表反复核对了三遍，甚至放弃了另一所重点高中的提前录取名额。
整个暑假，他都在期待着开学这天，期待着在分班表上找到她的名字，然后笑着对她说“你看，我们做到了”。
可现在，半个初中班的人都凑齐了，唯独少了最想见到的那个她。
“星瑶呢？”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她不是跟你约好一起过来的吗？
没在咱们班？”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张佳磊强装的平静。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发涩：“没……没看到她的名字。”
他推开人群，几乎是跑着冲向隔壁的二班、三班、西班……一张张红纸看过去，眼睛越睁越大，心里的不安却越积越沉。
所有高一班级的名单都看遍了，那两个字始终没有出现。
人群渐渐散去，公告栏前只剩下他一个人，香樟叶落在红纸上，遮住了“高一一班”的落款。
张佳磊掏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一句“你在哪？”
，却迟迟不敢按下发送键。
“张佳磊？”
身后传来苏晓琪的声音，她抱着一摞新书，脸上带着犹豫，“你在找沈星瑶吗？
我刚才听班主任说，她……她去了省实验高中，没在咱们这儿。”
张佳磊猛地回头，瞳孔骤缩：“省实验？
她不是说好了……好像是她爸妈临时决定的，”苏晓琪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听说那边的理科实验班更好，她中考分数够了，就转走了，没来得及跟咱们说。”
原来不是分班没分到一起，是她根本没来这所他们约定好的高中。
江边的晚风、郑重的约定、对视时眼里的光，瞬间都成了褪色的碎片。
张佳磊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远处传来新生集合的哨声，尖锐却遥远。
身边的同学三三两两走进教室，讨论着新学期的计划，而他的心里，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连带着夏末的燥热，都变成了说不清的寒凉。
他慢慢转过身，朝着高一一班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只是那片影子里，再也没有那个约定好要一起并肩走过三年的身影。
风还在吹，却再也吹不回那个盛夏里，两人郑重许下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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