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是天空破了个窟窿,倾盆而下,无情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沈清辞费力地拖着一大箱厨余垃圾,从灯火辉煌的“铂悦”俱乐部后门踉跄走出。
污水溅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留下深色的污渍,冰冷的雨水迅速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动作快点!
磨蹭什么?”
领班站在屋檐下,不耐烦地呵斥,雨伞将他护得严严实实,“收拾完这些就赶紧走人,以后不用来了。”
沈清辞抿紧苍白的唇,咽下所有的辩解。
三小时前,包厢里那个脑满肠肥的客人将酒杯递到她嘴边,手不规矩地往她腰上搂,被她侧身躲开。
客人当场翻了脸,说她“一个端盘子的装什么清高”。
领班闻讯赶来,不分青红皂白,便以“得罪贵客”为由将她当场辞退。
**“刘经理,我只是在做分内的工作。”
她当时试图解释。
****“分内工作?”
领班冷笑,“在铂悦,让客人高兴就是分内工作!
连杯酒都不肯喝,你还想端这个盘子?”
**这是她这个月丢掉的第三份工作。
每一次,都因为这不识时务的“骨气”。
垃圾箱位于后巷深处,她咬着牙,一步一步在泥泞中往前挪。
每走一步,脚底的破旧帆布鞋就发出“咯吱”的水声。
就在她快要走到垃圾箱时,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撕裂雨幕,精准地打在她身上。
沈清辞下意识地抬手遮眼,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强光而猛地一缩。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的幽灵,无声地滑入巷口,流畅尊贵的车身与这脏乱的后巷格格不入。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她看不清里面的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目光穿透玻璃落在自己身上——冰冷,审视,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在评估一件无生命的物品。
她僵在原地,浑身湿透,狼狈得像只误入禁地的落汤鸡,无所遁形。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她刻骨铭心、缠绕梦魇五年的脸。
陆淮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她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比起五年前,他褪去了所有的青涩,轮廓更加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历经淬炼后的、生人勿近的凛冽气场。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三秒。
那眼神,冰冷,陌生,深邃得如同此刻的雨夜,让她看不透丝毫情绪,唯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车窗无声升起,像舞台落幕,隔绝了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车子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减缓速度,平稳地驶离,溅起的浑浊水花却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身。
她僵立在原地,首到车尾灯那两点猩红彻底消失在巷口的拐角,才缓缓松开不知何时己掐入掌心的指甲,留下几个深深的、泛白的月牙印。
原来,五年的时间,不仅能让沧海变桑田,也能让曾经亲密无间、许诺一生的恋人,变成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的陌生人。
不,或许比陌生人还不如。
那眼神里,连最基本的好奇都没有,只有纯粹的、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混杂着雨水的咸涩。
这样也好。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五年前的短暂交汇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如今各归其位,她继续在泥泞中挣扎求存,他依旧在云端俯瞰众生。
只是心口那细密而尖锐的疼痛,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有些东西,从未真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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