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把青石镇外的雾隐山泡得发潮。
阿墨跪在爷爷的棺木前,膝盖下的草席早被冷雨浸透,可他攥着那只磨得发亮的黄杨木刻刀,指尖却烫得发颤——那是爷爷教他刻第一只皮影时用的刀,刀背上还留着他十岁那年不小心划的缺口。
灵堂就搭在爷爷生前住的老屋里,低矮的房梁挂着半旧的蓝布幔,正中悬着爷爷的黑白画像。
老人穿着最爱的灰布长衫,嘴角带着笑,像是还在琢磨新皮影的纹样。
画像两侧摆着半箱皮影道具:驴皮鞣制的"关羽"红脸膛亮得发光,"嫦娥"的水袖刻着细密的云纹,还有几尊神佛皮影,眉眼间的金粉是爷爷用金箔一点点磨出来的。
最扎眼的是供桌上那本蓝布封皮的册子。
边角卷得发毛,封面上用红丝线绣着西个褪色的字——《万象皮影谱》。
这是爷爷的宝贝,从不许外人碰,临终前却攥着阿墨的手反复叮嘱:"谱子别丢...遇到坎儿了...照着第一页的样子做..."当时阿墨哭得发昏,只含糊应着,没敢多问。
"砰!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把灵堂里的肃穆砸得粉碎。
三个挎着腰刀的汉子闯进来,雨珠顺着他们的短打往下淌,混着泥点溅在供桌的香灰里,烫出一个个小黑坑。
领头的疤脸汉子扫了眼棺木,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皮影匠死了?
正好,听说他藏了不少能换钱的老物件,交出来,饶你们这群穷鬼不死!
"村民们吓得往后缩,几个帮忙守灵的老人嘴唇发抖,却没人敢上前。
阿墨猛地站起来,把刻刀横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爷爷刚走,你们别太过分!
""毛头小子也敢挡路?
"疤脸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推阿墨的肩膀。
他力气大,阿墨踉跄着撞到供桌,手肘打翻了油灯。
昏黄的油火晃了晃,眼看就要熄灭,他的手却刚好按在《万象皮影谱》上。
册子突然发烫,像是有团暖烘烘的气钻进掌心。
阿墨脑子里炸开爷爷临终的话,慌忙翻开谱子——第一页是张手绘的皮影图,画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虎纹刻得密不透风,旁注着一行蝇头小楷:"燃灯映影,念其名,灵自现。
"他眼睛一亮,抓起供桌旁的"镇山虎"皮影——那是爷爷去年为镇上庙会做的,足足有两尺长,虎眼用的是罕见的墨玉片。
阿墨把皮影凑到油灯前,指尖因为紧张而发抖,却还是咬着牙喊出了声:"镇!
山!
虎!
"油灯的光突然暴涨,橘红色的火焰窜起半尺高。
墙上的皮影影子猛地动了!
先是虎爪缓缓抬起,带出一阵风,吹得幔布簌簌响;再是虎头甩动,墨玉片做的虎眼在火光下泛着冷光;紧接着,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虎啸凭空响起,墙上的影子竟化作半透明的实体轮廓,金黄的皮毛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血盆大口里似乎能看见锋利的獠牙。
疤脸汉子的笑僵在脸上,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妖...妖物!
"他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另外两个汉子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掉在地上的腰刀都没敢捡,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雨幕里。
虎啸渐渐歇了,墙上的影子缩回皮影的模样,油灯也暗回原来的亮度。
阿墨还愣在原地,手里的皮影还带着余温,掌心的烫意慢慢退去,只留下一点酥麻的感觉。
这时,灵堂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带着几分惊讶:"非遗灵媒,竟藏在这山野之间。
"阿墨抬头看去——雨幕里站着个穿青灰色道袍的老人,须发皆白,手里握着一把拂尘,雨水落在拂尘上,却没沾湿半根毛。
老人的目光落在《万象皮影谱》上,眼神里满是探究:"少年人,你可知你刚用的,是能连通仙凡的皮影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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