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时光篇

时曦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都是这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成为国家重点秘密ETE实验室的研究员，是她必走的路。但是小镇做题家的路太远太远，

一眼望不到尽头，她没有时间等待。所以她选择最快，

也最卑鄙的捷径——哪怕因此受人诟病也在所不惜。她背叛了一个人，实际上，

那并不是人类，而是隐匿于深海的，古老传说中的神秘种族——人鱼。1“据悉，

ETE实验室于七月七日炸毁，到七月十五日，实验室内已无明显生命特征，

推测内部工作人员全员有可能进入防空洞躲避，但就如此大规模的连锁爆炸，

生还的希望依旧很渺茫，对实验室爆炸的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啪。

”时曦面无表情的关掉电视机，新闻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早在一年前她已经退出研究，

但作为ETE实验室目前唯一存活的研究员，曾经的研究员，她被软禁起来，等待传问。

时曦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冰箱里没几样东西，除了放在最上面的一盒巧克力，

就只有冷藏在最下面的黄鹤楼。二十三岁以前，她没有抽烟的习惯，她很讨厌烟味，

但二十三岁以后，她离不开它，还有安眠药。……“时院士，

您仔细回忆一下进入实验室前后，有没有可疑的人物？”“不知道。

”“那您进入中心实验舱的目的是——”“一号实验对象各方面实验数据超常严重。

这个项目原来一直是我在负责，一年前才退出，对原始数据的了解更详细，

我有牟院长给我发的邮件，你们可以查看。”“数据突变具体有什么大的危害，

是否有可能是导致这场爆炸的源头？”时曦沉默下来，过了半晌道，“……不是。

”“那么……”“我抽身这个项目很久了，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对一号实验体做了什么。

”时曦突然站起来，“我累了，今天的调查可以结束吗。”“可是……”“你可以和上面说，

我就在这等着他们问罪，但我不会白白做了替罪羊。当初是他们违约在先，

那么往后的种种都是报应，即便我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但我也很乐意看到我们所有人死无全尸的结局。”“至于媒体，他们比我更会搪塞，放心，

警察同志，我不会跑，我就在这里。”时曦指了指脚下，“和他们一起等着被法官审判。

”……时曦点了一根烟，右手食指和中指夹持着烟嘴，猛的吸了一大口，浓烟灌进嗓子，

她却突然忘了怎么吐气，烟气没办法回归自由，就变成刀片，

顺着食道和颅骨残忍的凌迟每一寸骨血，时曦呛的眼睛不住的流泪。“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时曦狼狈的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然后犹豫的将手伸向巧克力。

巧克力苦的就像倒灌的尼古丁溢满口腔，原来巧克力就是这样一个痛苦的味道，

时曦又取了一块塞进口中，关掉冰箱门，背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室内温度已经不到15度，

空调叹息一声般的渐渐关闭，眼泪顷刻间决堤，巧克力很齁嗓子，她一边哭一遍努力的吞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对巧克力过敏，严重过敏，所以，现在，她不想活了。

没关系的，亲爱的时曦，凶手早就死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2“你对咖啡因过敏你自己不清楚吗？”时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睁眼呆呆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医生在一旁再次做检查。“不知道。”时曦短暂的回了神。

“你还抽烟？”医生看着报告，跳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你对咖啡因过敏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是最好的替罪羊，也是嫌疑最大的人，上面派了警方来监视她，对她进行全方位盘查，

上门发现没人回应，暴力破开门，就看到几乎休克的时曦倒在厨房。

为了阻止她企图通过吃巧克力“畏罪自杀”的行动，送她到了医院。

“还要留院观察几天你……”时曦完全不想听医生在说什么，反正有那群人在，

暂时还死不了，她闭上眼。“记住了吗？”“嗯，记住了。”时曦随口道。

医生气呼呼的走了。时曦闭上眼，鼻尖消毒水的味道分外刺鼻。这是梦吗。还是尘封的记忆。

蓝黑色天空下，海风狂乱的掀起浪潮，她的风衣疯狂的舞蹈着，他的手抓住在冰凉的金属笼，

汪洋一般深邃的蓝色眼眸溢满被背叛和欺骗的不可置信。“你骗我。”他平静的令人发指。

“是，我骗你。”她微笑着讲。“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他突然暴怒，

在笼中疯狂的撞击栏杆，笼子哗啦作响，伴随大风发出阵阵怒吼。“世上没有这么多为什么，

阿裴。大象踩死蚂蚁，需要理由吗？”时曦蹲下来，怜惜的点了点笼子，平静着看他的眼睛，

“这么久了，你对人类的欺骗和谎言依旧单纯的像个白痴。就现在，此刻，

你已经在笼子里了，你还满眼难以置信，不觉得可笑吗？

”时曦从怀里取出她很久前就戴在脖子上的鱼鳞项链，鱼鳞闪着温和的淡蓝色的光。下一刻，

就被时曦随手扔向大海，海浪默契的腾高，狞笑着吞噬了碎片。裴砬的瞳孔骤然紧缩。

时曦连目光都懒得分一点给他。“时曦，这一天，我永志不忘。”他慢慢安静下来，抬起头，

目光淬冰，看的时曦后脊发凉，他冷冷的笑了起来，“我会回来的。”大象踩死蚂蚁，

需要理由吗？需要吗？——我会回来的。噩梦惊醒，时曦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冷汗已经打湿了身上的病号服。转头看向窗外，天还黑着，护士没拉窗帘，

月光宛如凌厉的剑气，直直的照射在床上。树梢摇曳，在雪白的被子上留下一大片斑驳。

时曦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晃了神，整个病房唯一能听到的回响，好像就只有她的呼吸声。

光还是很亮，刺的她眼睛生疼，阴沟里的老鼠很讨厌亮光。沉默片刻，时曦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边，双手抓住两边的窗帘用力一扯。窗帘很不满她这种粗暴的方式，

扯动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黑暗重新占据病房的所有空间时——“好久不见，时曦。

”——好久不见，时曦。一瞬间，血液逆流，轰的一声冲向头顶，

冰冷刺骨的声音一如梦境里的一般渗人，时曦双眸睁眼欲裂，双手死死攥住窗帘。

身体僵硬的几乎无法控制，喉咙滞涩，挤不出哪怕一丝丝声音。时曦勉强转身，黑暗里，

他的轮廓依旧明显，蔚蓝色的眼眸在黑夜的晕染下变得幽深无比。窗帘没有拉紧，

一点点残余的微弱的光，照在眼眸中，形成一个更小更亮的斑点。时曦动不了。

他轻笑着走过来，缓缓靠近时曦，他的气息不复从前一般轻柔温暖，而是充满了暴戾，

和凌冽。时曦如同困兽，动弹不得，也挣扎不得。裴砬低头，怜惜的抚摸着时曦的脸颊，

没有任何征兆的掐住时曦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睛。他好像在冷笑，

又好像在戏谑。就像玩把着一个小物件一样漫不经心。“真可惜，没有如你愿死掉。

”裴砬掐住她的手力气逐渐变大。“我回来了。”“所以，时曦。”“你的报应，就来了。

”3警方傻眼了，那么大个人，没了，在医院几乎无死角的监控底下，没了。

就像被神带走了一样，世上好似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走的干干净净，病号服都在床上摆着。

什么都没了。…………时曦跪坐在银白色的铁笼里，和当年裴砬囚困的那一座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右手被手铐锁在笼子顶部，若她能看的到，就会立刻发觉，

身上的衣服她应该再熟悉不过——ETE实验室活体研究对象的研究服。

研究服和监狱的衣服差不多，没有金属物件，是淡蓝色的，右胸有着黑白条纹的标志，

上面用红色明晃晃的标着一个很大的阿拉伯数字“1”。衣服很不合身，几乎大了一圈，

裤子对她来说也很长。时曦的眼睛被黑布蒙住，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能感受到冰凉的镣铐锁住了右手，一动就会哗啦哗啦的响，裴砬一直都没有看她，

他在低头配制药剂，针头和药剂瓶碰撞，传来细微叮叮的响声。她微微抬头望向声源。

“你要做什么？”“A-FD4396，应该叫这个是吧？”裴砬挑眉，

把注射器中的空气往外推了推，针头滋出一点液体，“放大实验常用药剂，时曦，

这不是你自己做出的药剂吗。”时曦的脊背发寒。她自己做出的东西，

她比别人更清楚它的效用。一些实验涉及观察微量药剂的微小作用，

而有些药剂过量则会导致不可逆的损伤，所以时曦才发明了这种放大药剂，服下后，

神经细胞的敏感性大大增加，对微量药物的反应更加明显，也便于观察。也就是说，

如果受到的刺激是疼痛，那么感受到的，就将是千倍万倍放大的疼痛。

考虑到试剂原本的目的在于方便实验，也避免对试验对象造成过大的生理损伤，

但是一些心理变态的人会用它来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时曦并没有对外界公布，

只是用于她负责的实验项目，且每次实验只由她来配制，由她监督使用。在她决定退出后，

也销毁了资料，裴砬又是如何知晓的？除非，有人利用她遗留的资料，重新研制。

裴砬已经蹲下来，温柔的握住她右手的手臂，将注射器针头扎入静脉，时曦没有挣扎，

她甚至都懒得用左手推阻，就那样顺从的让针头刺穿皮肤。“你的试剂效力只有12小时，

但他们发现加入我的提纯血红蛋白，就可以延长到几乎一年，那么你猜，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冰冷的针头缓慢退出，药效即刻发作。右手原本只是感到冰冷，

此刻却传来钻心的刺痛，身上粗糙的布料如同利刃，正在凌迟每一寸皮肤，

针扎破的地方仿佛留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氧气钻进伤口，犹如针芒刺穿手臂，痛到麻木。

“怎……怎么……发现的。”时曦面色苍白，咬牙战栗的问道。裴砬站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小白鼠，那目光满是遗憾，回忆着，慢慢微笑道，

“有一次实验我挣脱束缚带，一个没什么经验的人，慌乱之中打错了药，

那是他们提取的我的血红蛋白——几千次异种族血研究实验中唯一成功的一次。

”“然后药效整整持续了半年。”“哦，那还真是惨啊……”时曦惨笑着，眼前一片模糊，

忽然黑了一下，又好像是被光闪的睁不开眼睛……“哐当！”一声打断了裴砬的回忆，

时曦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倒在了笼子里。裴砬面色白了一瞬。他蹲下打开笼子，抱出时曦，

让她的上半身靠着自己，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还算平稳，裴砬松了一口气。

疼痛依然在全身蔓延，痛到昏迷，时曦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抽动。裴砬低头，

仔细看着着这张他在无尽黑夜中所有噩梦的主角。右手摩挲着时曦的面颊，刺痛感放大，

时曦呼吸一抽一抽。裴砬望着她，“时曦，我发过誓，在重见的第一面，

就要撕烂你这张伪善的脸。”面色悲伤，锥心之痛，蔓延开来。“但是，刚刚突然发现，

我好像做不到。”4疼痛伴随噩梦侵蚀心脏，成为又一次精神上深入痛彻心扉的折磨。

她不愿意放手的，不愿意忘记的，她宁愿一次次撕开伤疤，在鲜血倒映的梦境中，

再看看他们。——姐姐，小望还活着，小望和姐姐一块好好的活。医院窗台上盛放的迎春花，

温暖的阳光，洁白的云朵，湛蓝的天空。小望很乖，总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然后在她开门进来的时候，“腾”的坐起来迎接她，

欣喜的准备夸赞她破破烂烂的厨房手艺——病情还未恶化前，都是小望在家做给她吃。

她上学，打工，挣钱。小望心脏不好，没法出门，可懂事的不像十三岁的孩子。

父亲在小望三岁的时候走了，擦高楼的玻璃，安全设施出问题，从二十三层坠下。

那天是个晴天，是她的生日，父亲还买了小蛋糕，草莓味的蛋糕，粉色的，还是红色的？

她刚满十岁，她认不出血肉模糊的父亲，

和压在身下混合着血污被碾烂的蛋糕——红色的蛋糕。

她只会害怕的躲在颤抖的母亲身后一个劲的哭。小望也学姐姐哭，

但他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哭。那时候社会很乱，工头拖着赔偿，房东催着房租。母亲很累，

她一天要打四份工，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时曦只知道家里少了一个人，她再也见不到了。

死亡就那样仓促的找上门，对懵懵懂懂的她发出咆哮，但对几乎白痴的她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他又躲起来，伺机而动。家里困难，但母亲不许时曦退学。十五岁，

时曦背着母亲逃课去打工，然后自己办理了退学——母亲很累，回到地下室就睡着了，

没力气往她的满分试卷上签名，而她早已将母亲的名字练的炉火纯青。手续办好，

她没来得及拿回家，众目睽睽之下，母亲缓慢地走到她面前，手高高抬起，

重重扇了她一个耳光，然后转身对着校长下跪。她再也没敢旷课。十七岁，她跳级考上大学。

她的路很长，一眼看不到尽头——可她的母亲等不了她再走远些。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天，

小望倒在了操场上，昏迷了三天。同一天，她的生日，天很晴，很晴，很晴。

母亲倒在了商场的卫生间。死神再次不容拒绝的拥抱她。当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奔向医院，

母亲只早闭眼了三秒钟。医生说，母亲的最后一句话，“你们俩，好好活啊。

”可小望的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你们俩，好好活啊。”可是，妈妈，我们，

怎么活呢？……心脏剧痛，痉挛发疯一般贯彻全身，时曦又一次惊醒，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