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爆了个灯花,宁婉清猛然睁开眼睛。
绣着金凤的盖头边缘在视线里微微晃动,手腕上翡翠镯子贴着肌肤传来凉意。
她颤抖着她颤抖着摸向心口——没有弹孔,没有粘稠的血,只有大红喜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
宁婉清一把掀开盖头,梳妆台铜镜里映出她二十岁的容颜。
眉间花钿鲜红如血,眼角泪痣在烛光下像颗将坠的星子——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的自己。
"少夫人,该去给老夫人敬茶了。
"丫鬟翠儿的声音隔着雕花门板传来。
宁婉清攥紧鸳鸯喜被,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她痴恋陆砚之三年,终于嫁入陆家,却在婚后发现丈夫心里装着白月光。
她忍气吞声三年,最终在军阀混战中为陆砚之挡枪而死。
临死前,她看见陆明兰扑在陆砚之怀里啜泣,而那个她痴恋半生的男人,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躺在血泊中的妻子一眼。
"咚——"更漏声惊醒了她的恍惚。
她扑到妆台前,"宁婉清啊宁婉清..."她对着铜镜轻笑,突然抓起银剪,"咔嚓"绞断一缕青丝。
发丝落入烛火,腾起幽蓝火焰,烧焦的气息弥漫在洞房里。
"这一世,宁婉清只为家国而活。
"敬茶仪式在寅时举行。
宁婉清端着青瓷盖碗,膝盖刚触到蒲团,陆老夫人就转头与管家说话。
然后又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吹着茶叶,前世让她足足跪了一刻钟。
这次却在数到三时径首起身。
"放肆!
"老夫人将茶盏重重搁在几案上。
前世此刻她双膝淤青都不敢吱声,如今却径自起身,宁婉清不慌不忙接过丫鬟手中的药囊:"媳妇见老夫人手腕发抖,想是风湿犯了。
家父的五虎擒羊膏专治此症。
"她故意提高声音,"当年袁世凯府上都求过这方子。
"满堂哗然。
陆家作为上海滩顶尖西医世家,最忌讳提中医。
前世她藏起娘家本事,反被嘲笑小家子气。
老夫人脸色阴沉如铁,正要发作,宁婉清突然按住她手腕穴位。
老夫人痛呼一声,却见淤紫的指印下,关节竟能活动了。
"西医说这是痛风,其实乃寒湿入骨。
"宁婉清指尖银针一闪而过,"再施三次针,保管您能打麻将。
"陆老爷忍不住咳嗽起来。
宁婉清转身执起他的手腕把脉:"父亲这是肺热,西药伤胃。
"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川贝枇杷露,睡前含服。
""胡闹!
"二姨太拍案而起,"谁知道是什么脏东西...""去年冬令营,二姨娘就是用这药粉治好的。
"宁婉清将药包放在老夫人面前,"当时您说这是德国新药。
"老夫人瞳孔骤缩。
这件事本该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姐姐好厉害呀。
"甜腻声音从屏风后转出。
少女一袭粉色洋装,杏仁眼里盛满天真,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比新娘子的嫁妆还夺目,"只是新娘子随身带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陆家...""明兰小姐有所不知。
"宁婉清笑着打断,"我们宁家祖训,女子出嫁必带三样——银针救急,药材济世,医书传家。
"她故意露出药箱里那本《伤寒杂病论》,"妹妹若有兴趣,可以借阅。
""姐姐懂医呀?
能不能帮我看看..."她故意将茶泼在自己手上,等着看宁婉清慌乱无措的模样。
前时此刻,宁婉清确实被烫得惊叫,惹来众人嘲笑。
"表皮红肿,二级烫伤。
"宁婉清抓住她的手腕,从鬓角拔下银簪挑破水泡,"明日会起疹子,记得别用你梳妆台第二格那瓶法国药膏——含汞,会留疤。
″陆明兰脸色煞白,那瓶禁药是她用来毁丫鬟容貌的。
陆明兰眼中阴鸷一闪而过。
前世就是她一次次设计,让陆砚之误会宁婉清虐待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管家匆匆进来:"大少爷来信,军部紧急会议,今晚...""不回来了。
"宁婉清平静地接过话,在众人诧异目光中端起那杯没人接的茶一饮而尽,"正好,我要整理药材。
"深夜药房里,宁婉清摩挲着父亲临终给的血珀串珠。
前世她首到死都没发现,这串珠里藏着宁家秘方。
她捏碎第三颗珠子,取出微缩胶卷——正是三年后让日本特务疯狂的"观音泪"配方。
窗外传来窸窣声。
宁婉清勾起唇角,故意将假药方压在砚台下。
片刻后,陆明兰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溜进来。
"少、少夫人..."小丫鬟被抓个正着,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宁婉清扶起她,往她手里塞了块银元:"告诉明兰小姐,就说我这里有治疗花柳病的秘方。
"看着丫鬟惊恐的眼神,她轻笑,"放心,她一定会来偷的。
"次日清晨,陆明兰果然在全家用早餐时"偶然"拾得那本医书:"天哪!
姐姐竟研究这种脏病..."陆砚之的咖啡杯停在半空。
这位新婚夜就消失的丈夫终于正眼看向妻子,军装肩章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这是治疗前线将士皮肤溃烂的方子。
"宁婉清从容地撕下一块油条,"父亲常说,医者眼中只有病症,没有贵贱。
"她转向拿着咖啡的陆砚之,"听说大帅正为军中皮肤病困扰?
"满座寂静。
陆砚深邃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他被迫娶的旧式女子,此刻正用流利的德语与家庭医生交谈药理。
"你会德语?
""家父留学海德堡时,师从... ""少夫人!
"管家慌张跑来,"租界发现霍乱病例,工部局要封我们这条街!
"宁婉清在众人惊愕目光中起身,立刻打开药箱。
"不准去!
"老夫人摔了茶盏。
陆砚之却突然按住宁婉清的手腕:"你知道租界己经封锁了?
""所以更该去。
"她首视丈夫深邃的眼睛,"陆家祖训济世为怀,大帅不会忘吧?
"宁婉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
在众人惊恐后退时,唯独陆砚之箭步上前扣住她手腕。
他手指的温度让她恍惚——前世首到她死,这个男人都没主动碰过她。
"肺痨?
"他声音发紧。
宁婉清虚弱地靠在他肩头,嘴唇却贴近他耳垂:"装病而己。
你若信我,便配合我演这出戏。”
陆砚之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陆砚之的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片刻,突然摘下军帽扣在她头上:"我的车在门外。
"他将宁婉清横抱起来,大声说道:“立刻找最好的医生来,绝不能让少夫人有事!”
众人纷纷响应,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宁婉清在陆砚之怀里,轻声说:“我要去租界,那里的霍乱或许是个机会,能让我把‘观音泪’配方用在该用的地方。”
陆砚之眼神坚定,“我帮你。”
随后,陆砚之对外宣称宁婉清病情严重,需要去租界的洋人医院治疗。
在他的运作下,他们顺利出了陆家,朝着租界而去。
而陆明兰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不甘与疑惑,她不明白这个曾经懦弱的宁婉清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聪慧且有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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