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在鸡叫头遍时就摸到了蓑衣上的露水。
春寒从土墙缝里钻进来,在他粗硬的胡茬上凝成白霜。
灶间飘出烤红薯的焦香,混着昨夜新熬的桐油味,把晨雾染成暖黄色。
"当家的,喝口姜汤再下地。
"桂香捧着粗陶碗从薄雾里钻出来,发髻上沾着几根麦秸。
她特意把碗沿转到有缺口的那面,免得丈夫扎着嘴。
铁柱接过来咕咚两口,喉结滚动时牵动脖子上的旧疤——那是去年收秋被镰刀划的。
老黄牛在院角慢悠悠反刍,铁柱往犁铧上缠稻草绳。
桂香蹲在旁边给他绑护腿,手指灵巧地避开补丁位置:"东南坡那块地还泛着盐霜,先犁北洼子罢。
"说话间往他怀里塞了个油纸包,隔着布能摸出烙饼的棱角。
晨光爬上东墙时,两人己站在地头。
黑土还裹着霜壳,铁柱的草鞋踩上去咯吱作响。
老牛喷着白汽往前拱,犁铧破开冻土的声音像撕开一匹陈年粗布。
桂香挎着柳条筐跟在后面,把翻出的碎石块挨个捡走。
日头爬到槐树梢,铁柱突然"咦"了一声。
犁尖撞到个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桂香用镰刀小心刨开土块,半截青石磨盘露出来,边沿还雕着莲花纹。
"怕是前朝旧物。
"她用衣角擦去泥渍,石纹里突然窜出只红头蜈蚣。
铁柱拿草茎逗那虫子:"听说老物件都有灵性..."话音未落,桂香己把磨盘搬到田埂上,底下竟压着窝刚睁眼的田鼠崽。
粉嫩的小东西挤作一团,细尾巴还没筷子粗。
"作孽哟。
"桂香解下头巾铺在地上,将鼠崽轻轻挪到背风处。
铁柱看着妻子鼻尖沾的泥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她过门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抱着只摔下窝的雏燕。
晌午的太阳晒化了地气,黑油油的泥浪在犁沟里翻涌。
桂香首起腰擦汗时,瞥见丈夫后颈有条红痕——准是被蓑衣领磨的。
她悄悄把装种子的布袋拆开线,抽了缕棉絮垫在他衣领内侧。
归家时暮色己爬上犁头,铁柱卸牛轭的手突然顿住。
早晨挪过的那窝田鼠,此刻正团在老柳树根下,母鼠叼着草籽朝他们抖胡子。
桂香笑着往地上撒了把玉米碎,铁柱在晚风里嗅到妻子袖口飘来的艾草香,混着新翻泥土的腥甜,酿成惊蛰时节特有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春耕顺利完成,田里的禾苗渐渐长高。
然而,入夏后许久未下雨,一场旱灾悄然降临。
村里的水源逐渐干涸,庄稼也开始枯黄,大家都忧心忡忡。
铁柱和桂香日夜守着自家的田地,却也无计可施。
一天夜里,铁柱去粮仓查看存粮,竟发现一群田鼠在粮仓周围忙碌着。
他正想驱赶,却发现田鼠们似乎在搬运泥土和草根,把粮仓的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原来,是当初被他们救助的田鼠一家带着伙伴们来报恩了。
这些田鼠堵住缝隙,防止外面干燥的空气进入,保护了粮仓里的粮食。
铁柱又惊又喜,赶忙把这个发现告诉桂香。
夫妻俩看着忙碌的田鼠们,心中满是感动。
旱灾持续着,但因为有了田鼠们的帮忙,他们家的粮食没有受潮变质,得以支撑到了秋收。
而那雕花磨盘,也在秋收时被用作蜂箱的基座,为这个家带来了更多的生机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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