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锁卫生间门的瞬间,镜面突然蒙上雾气。
水珠在镜面蜿蜒出符咒纹路,那个在702室复活的"我"正把脸挤在门缝下。
她青灰色的面颊像融化的蜡烛,红绳从七窍里钻出来叩击瓷砖。
"你拿走了我的铃铛。
"她的声带里混着铜铃震响,"那是我的买命钱。
"花洒自动开启,喷出的却是腥臭海水。
铜铃在洗手台疯狂旋转,震飞了陶瓷漱口杯。
当杯体撞碎镜面时,无数黑发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发丝间缠着泡发的符纸碎片。
手机在防水袋里震动,物业发来业主档案更新通知。
证件照栏里我的脸变成祖母年轻时的模样,入住日期显示为1983年6月17日——那是我出生前十二年。
"苏小姐?
"门外传来管家机器人僵硬的电子音,"新邻居给您带了乔迁礼物。
"透过门缝看去,银灰色托盘上摆着块血淋淋的蛋糕。
奶油裱花是精致的铜铃造型,蜡烛用红绳拧成,插在蛋糕上的小木牌写着"欢迎回家林淑珍"。
铜铃突然飞向通风口,拽着我的手腕撞开天花板隔板。
在爬进通风管道的刹那,我看见卫生间地砖缝隙里长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那个"我"正趴在管道口微笑,溃烂的指尖捏着我今早扔掉的咖啡胶囊。
管道深处传来婴儿啼哭,铜铃像指南针般拽着我向前爬行。
当膝盖压到某块活动的铁网时,下方传来熟悉的《夜来香》旋律——我正悬在自家客厅吊顶上。
702室此刻灯火通明。
穿中山装的男人们正在往墙面嵌麻袋,鼓胀的袋体在壁纸下形成人形轮廓。
独居老人的尸体坐在餐桌前,溃烂的右手捏着筷子,正在夹自己腐烂的眼球。
铜铃毫无预警地坠落,穿过吊顶裂缝掉在茶几上。
当我跟着跳下来时,发现原本米白色的沙发变成了祖母生前最爱的藤编躺椅,扶手上还搭着那件血红旗袍。
手机自动进入首播模式。
镜头里我正在试穿旗袍,后颈的铜铃胎记泛着磷光。
现实中的我却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我"对着不存在的观众微笑:"感谢‘往生堂主’送的火箭,现在就带大家看看真正的降头仪式。
"她掀开地毯露出暗门,潮湿的台阶通向腥红光源。
首播镜头晃动间拍到了墙上的电子钟——2033年6月17日,我的西十岁生日。
铜铃突然刺进掌心,铃舌像蚂蟥般钻进血管。
剧痛中无数记忆碎片灌入脑海:二十岁的祖母在雨夜埋下铜铃,麻袋里装着她双胞胎妹妹的尸体;母亲在产房用红绳缠住我的脐带;七天前我把铜铃塞进快递箱,寄件人签名是林淑珍......"叮——"物业通知铃声惊醒了我。
此刻我蜷缩在真正的702室门前,掌心握着带血的铜铃。
手机显示凌晨03:33,业主群里满屏都是@我的信息:703林小姐:新搬来的姑娘要不要尝尝鲜花饼?
(配图是泡在血水中的眼球)701王先生:谁家孩子在敲水管?
(音频是摩斯电码节奏的铜铃声)电梯监控:穿红旗袍的女人正在逐层收集垃圾,她推的垃圾车里堆满长着铜铃胎记的尸体后颈突然灼痛,浴室镜映出我皮肤下蠕动的红绳。
它们正沿着脊椎编织出完整的降头符咒,每当铜铃震动,符咒就向心脏逼近一寸。
储物间传来抓挠声。
当我握紧铜铃拧开门把时,二十年前失踪的童年布偶正坐在纸箱上。
它草莓图案的围裙沾满泥浆,纽扣眼睛脱落处塞着两枚带血槽的牙齿。
布偶体内传出机械齿轮声,胸腔弹开露出微型投影仪。
泛黄的影像里,七岁的我正被祖母按在祠堂地板上,后颈烙铁发出皮肉焦糊的青烟。
镜头外传来男人的嗤笑:"这下林家总算有真正的容器了。
"铜铃开始高频震动,公寓楼板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对门传来整齐的诵经声,我扒着猫眼看到702室变成南洋佛堂。
数十个"我"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跪拜神龛,供桌上赫然摆着仍在跳动的心脏。
电梯突然停在本层。
轿厢里堆满贴着"林淑珍"标签的快递盒,每个盒子都在渗出海水。
当我想后退时,发现所有安全出口都变成了镜面,倒影中的自己正从镜子里伸出手臂。
"该举行换皮仪式了。
"镜中人攥住我的手腕,她的皮肤正在片片脱落,"你以为二十年前死的是祖母?
"消防警报骤然炸响。
喷淋头洒下的液体带着刺鼻汽油味,铜铃在火场中发出愉悦的嗡鸣。
所有火焰都避开了我,却在墙壁烧灼出符咒图案。
焦黑痕迹中浮现出十年前的报纸头条:《孕妇离奇自焚 腹中女婴幸存》。
手机在高温中融化,液晶屏最后定格在视频通话界面。
穿白大褂的医生抱着新生儿微笑:"林淑珍女士,您的外孙女后颈有块漂亮的胎记。
"镜头转向婴儿,那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嵌进皮肉的微型铜铃。
我撞开安全通道门的瞬间,台阶在脚下塌陷成流沙。
下坠过程中铜铃自动分解,每个零件都刺入对应关节。
当我在殡仪馆停尸间醒来时,不锈钢柜门正陆续弹开,每具尸体都顶着我的脸爬出来。
她们脖颈缠绕着红绳,合唱般念诵着:"三日葬魂,七日换骨,廿年归巢......"最里侧的冰柜传出手机铃声。
我哆嗦着拉开柜门,穿红旗袍的骷髅握着我童年用的翻盖手机,来电显示是十一位零。
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七岁自己的哭声:"姐姐为什么要把我埋在墙里?
"冰柜内壁突然睁开数十只眼睛,瞳孔里映着不同年龄段的"我"被红绳绞杀的场景。
骷髅的手掌搭上我肩膀时,整座殡仪馆开始崩塌,砖瓦间露出公寓楼的水泥承重墙。
晨光刺痛双眼时,我躺在自家阳台。
晾衣架上挂满浸血的旗袍,每件袖口都缝着写有我名字的葬仪牌。
铜铃完好无损地系在手腕,铃舌新长出的牙齿咬破了静脉。
物业群弹出全体公告:今日起703室正式更名往生堂,新任管理员林淑珍将提供殡葬服务。
配图是我穿着寿衣的AI合成照,嘴角用朱砂画着符咒。
对门传来装修电钻声。
透过飘散的尘埃,我看到702室墙面被凿开的孔洞里,伸出无数只带有铜铃胎记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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