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汴河漂着未燃尽的画纸残片，墨色在涟漪中晕染成扭曲的人脸。
顾清晏折断的右手浸在河水中，肉芽缠绕的经络正沿着腕骨攀爬，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他蘸着血水在滩涂勾画，曼陀罗香混着血腥味从袖口渗出，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寒鸦。
“画师倒是命硬。”
韩昭的玄铁枪尖挑起半张《万毒朝凰图》，枪柄暗格滑出的青铜镜碎片正映出对岸火光，“幽州斥候来报，耶律明珠的狼骑己越过拒马河。”
顾清晏用牙齿撕开染血的袖口，断腕在沙地上勾勒出雁门关的地形：“三百鸩族童尸破土时，炼魂阵己逆转。”
他忽然抬眸，瞳孔倒映出河对岸腾起的蓝焰，“郡主此刻…正在给契丹人备礼呢。”
------南诏边陲的毒瘴林里，萧玉璃腕间玉镯与骨笛共鸣出凄厉尖啸。
七名契丹斥候的颅骨被藤蔓穿透，在古树上摆成北斗七星的阵型。
她赤足踩过腐叶，毒蛾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绣鞋早己被尸毒浸透，每步都留下焦黑的足印。
“出来吧，耶律明珠。”
指尖金线蛊虫绞碎最后一名活口的喉骨，萧玉璃将染血的银簪别回发间，“或者我该称你…鸩族叛徒之女？”
银铃般的笑声割裂雾气，红袍女子从树影中现身。
狼头面具滑落的刹那，露出与萧玉璃三分相似的眉眼，右脸却是焚心蛊噬咬的疤痕：“阿姊竟还记得，我娘被做成人烛那夜，你偷走了半部《饲蛊诀》。”
骨笛破空袭来，萧玉璃旋身避开，发间银簪甩出的蜈蚣毒液在空中爆开蓝火。
两枚暗器相撞的刹那，火星点燃耶律明珠腰间的蛇皮囊，数百只尸蹩倾巢而出，却在触及萧玉璃足踝时抽搐暴毙。
“你以为谢无涯为何选我执掌燕云十六州？”
耶律明珠扯碎红袍，锁骨下的毒蛾胎记竟与萧玉璃的互为镜像，“当年他剖开你娘肚腹取出的双生胎，我才是活下来的那个！”
萧玉璃踉跄扶住古树，树皮被毒血腐蚀得嘶嘶作响。
记忆如潮水翻涌——七岁那年的灭族夜，母亲腹部狰狞的缝合线，谢无涯手中啼哭的婴孩…原来那声哭嚎并非幻觉。
“这十年我在地宫与童尸为伴，而你顶着西凉郡主的珠冠。”
耶律明珠的骨笛吹出安魂曲，林间腐尸应声爬起，“今日便让谢无涯看看，谁才配得上鸩族圣女的毒血！”
------幽州地牢的水牢深处，韩昭的玄铁枪挑断锈蚀锁链。
郭崇韬蜷缩在鲛人脂灯下，后颈皮肤被金线蛊虫顶出蛛网状凸起。
当枪柄暗格滑出的青铜镜碎片映入眼帘，这员悍将浑浊的瞳孔突然清明：“郡主…还活着？”
“郭将军可知自己押送的三百车粮草是何物？”
韩昭割开霉变的黍米袋，滚出的人脑刻满契丹符文，“足够在汴京种出整片尸语蛊林。”
地牢突然震颤，墙壁渗出腥臭绿液。
郭崇韬嘶吼着扯断锁链，颅骨裂口钻出的蛊虫竟摆出雁门关地形图：“谢无涯用我妻女性命要挟…他们在炼制活尸大军！”
他猛地撞向石壁，脑浆迸裂处飞出金线蛊虫，在绿液中化作青烟。
韩昭挥枪斩断蛊虫，枪尖沾染的毒血竟蚀穿青砖。
货船暗舱的鸩文在脑海中浮现——”凤焚九重殿，凰泣不周山。
“他突然想起萧玉璃跃入汴河前，毒蛾胎记泛起的幽光，如同此刻地牢顶端渗下的月光。
------汴京东市的胭脂铺腾起诡异蓝焰，火舌舔舐过顾清晏新绘的《上河毒瘴图》。
他倚在醉仙楼飞檐，断腕泼墨挥就的火凤凰正吞噬朱温的亲卫队。
画中焦尸脖颈扭成诡异角度，腐坏的声带挤出童谣：“金线缠，银线绕，鸩女焚天梁王笑…”“画师好雅兴。”
萧玉璃从火场跃出，裙摆毒血凝成的凤尾纹正在褪色，“韩昭截获的契丹密令显示，谢无涯在三十六州水源投了尸蛊卵。”
顾清晏的笔锋忽然刺向她咽喉，却在触及胎记时化作墨蝶纷飞：“郡主可知，你每杀一个谢无涯的傀儡，焚心蛊便离心脏近一寸？”
他扯开衣襟，心口的鸩鸟烙痕正渗出黑血，“就像七年前，你娘为保你性命亲手给我种下同命蛊！”
火场爆出巨响，三百具焦尸爬向太庙方向。
他们抬着朱温的鎏金蟠龙座，腐烂的指骨抠进檀木雕纹。
萧玉璃的银簪射穿领头焦尸的眼窝，簪头蓝宝石映出顾清晏诡秘的笑意——他折断的右手己完好如初，掌心浮现与萧玉璃同源的毒蛾胎记。
------雁门关外的乱葬岗上，三百童尸的手骨指向星坠之地。
萧玉璃剖开玄武岩祭坛，青铜鼎内浸泡的尸身令她窒息——母亲七窍被金线缝合，胸口插着刻满契丹文的陨铁杵。
毒血在鼎沿汇成溪流，篆书”不周山“三字遇血融化，露出阴刻的真相：”天启三年，双生圣女诞，择一饲蛊，一承嗣。
今弃明珠，留玉璃，以镇鸩渊。
“地动山摇间，耶律明珠的脸开始龟裂。
她癫狂大笑撕开人皮面具，露出谢无涯布满蛊虫的真容：“好女儿，这焚心蛊的滋味…”话音未落，韩昭的玄铁枪己穿透他胸腔。
枪头沾染的童尸血与蛊虫同归于尽，却在青铜鼎上蚀出最后箴言：”凤皇临世，万蛊朝宗。
双生逆命，山河成盅。
“萧玉璃的白骨簪沾着谢无涯心头血，在祭坛刻下诅咒：“以吾毒血，祀吾山河。
凤皇涅槃，万邦来谒。”
毒纹蔓过之处，万里长城轰然塌陷，鸩神遗迹的青铜门在烟尘中洞开。
------汴京皇城被毒雾笼罩的第七日，顾清晏在《万毒朝凰图》末尾加盖朱砂印。
画中萧玉璃立于青铜鼎上，脚下跪着面容模糊的谢无涯与耶律明珠。
韩昭的玄铁枪化作山脉，枪尖挑着半张残破的契丹狼旗。
宫门外传来禁军铁甲声，顾清晏含笑点燃画室。
火舌吞卷宣纸的刹那，《饲蛊诀》残页显出血迹掩盖的小字：“双生圣女，阴阳互根。
焚其一者，天地同昏。”
灰烬飘向北方，那里有蓝焰吞天的雁门关，和青铜门内传出的古老心跳。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