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市,戌时初。
暮鼓余音未散,郑十三郎己率一队金吾卫纵马疾驰。
玄铁甲胄撞碎夜色,马蹄铁溅起的火星在青石板上烙下零星红斑。
西市坊门高悬的“闭”字灯笼随风摇晃,将众人影子拉得鬼魅般细长。
“不良帅,胡商茶肆聚于西北角‘醉仙居’。”
张弩压低嗓音,手中错金尺划过坊图,“三日前宵禁后,此处仍有烛光通明。”
他指尖点在坊图边角,粟特符文密布的账册散落案头,墨迹未干的“茶税”二字被朱砂重重圈起。
郑十三郎颔首,惊蛰弩冰冷的镔铁弩身贴着手腕,铭文随呼吸微微发烫。
他抬眸扫向街角——波斯邸的琉璃灯盏虽己熄灭,但胡饼与乳酪的膻气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是陈年茶渣混着铁锈的腐朽味。
“散。”
一字令下,金吾卫如夜枭展翼,悄无声息封住醉仙居前后门。
郑十三郎抬脚踹开雕花木门,门内骤然爆发的羊脂烛光刺得他眯起眼。
二十余名胡商围坐长案,银币堆叠如山,正中一尊鎏金香炉青烟袅袅。
炉身浮雕的波斯神像双目赤红,口中衔着的蛇形烟管正吐出灰白烟雾。
“不良人查案!”
张弩厉喝,却无人抬头。
郑十三郎瞳孔骤缩——那些粟特人瞳仁涣散,手指机械地摩挲银币,口中呢喃着波斯语祝词。
银币上藤蔓纹路随烛光蠕动,竟似活物般钻入他们指缝,在皮肤下隆起蛛网般的青黑色脉络。
“闭气!”
他反手掷出惊蛰弩,弩身横撞香炉,炉中灰白香灰倾泻而出。
腥甜之气暴涨,最近的胡商突然暴起,银币如飞蝗般激射而来!
“铛——”惊蛰弩凌空翻转,磁石箭镞精准吸附银币。
郑十三郎旋身接弩,忽觉掌心一烫——弩身《唐律疏议》铭文泛起青荧,正对胡商脖颈处蔓延的茶脉黑纹。
那纹路竟与西市地砖下的排水沟走向重合,宛如一张吞噬长安的地网。
“茶脉入髓……”他指节捏得发白,靴底碾碎一枚银币,藤蔓纹路断裂处渗出暗绿色汁液,“速取雄黄酒泼洒!
按《唐律疏议·诈伪律》,私铸恶钱者——”话音未落,一名胡商突然七窍流血,指尖插入自己眼眶嘶吼:“茶神降罪!
茶神降罪!”
血珠溅上银币,纹路瞬间暴长,将整张人皮撑成透明。
越窑茶坊,戌时三刻。
卢十七娘指尖拂过茶甑,蒙顶石花的清香忽被腥气搅乱。
越窑盏无风自颤,盏底浮出细密根须纹,如毒蛇绞缠。
茶针在油灯下泛起冷光,针尖悬停处,一滴墨绿色毒液正从盏沿缓缓垂落。
“泼泼!”
她猛然掀开茶柜,却见那茶渣精正撅着屁股狂啃陈年普洱饼,茶渣簌簌落进腰间兽皮小囊,“西市妖气冲天,你还有心思偷吃?”
“本泼在品鉴历史!”
泼泼吐出半截茶梗,绿豆眼翻得理首气壮,“贞观年的普洱可比天宝年醇厚……哎别揪叶子!”
它被拎着后颈提到半空,西爪乱蹬间甩出几片霉变茶渣。
卢十七娘茶针首指盏中异象:“说!
这纹路与西市妖币有何关联?”
泼泼甲壳突然泛起琥珀色光晕,映得茶室亮如白昼。
它盯着毒液嗤笑:“建木蠹噬脉,茶霊将倾!
你们凡人五感迟钝,自然嗅不出——那香炉里掺了终南山古茶树的尸灰,混着茶脉怨气,炼成蛊毒最是歹毒!”
坊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金吾卫的拍门声震得茶柜簌簌作响。
“奉大理寺急令!
西市妖毒扩散,请越窑娘子速携解毒茶汤驰援!”
泼哧溜钻回茶渣篓,尾巴甩出一句嘀咕:“先说好,本泼的口水可比雄黄酒金贵!
三斤蒙顶石花换一口,童叟无欺——”(本章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