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陆怀玉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楚桃夭。
“这五十两还请殿下收着，若是不够用，殿下尽可开口。”
他寻过老妈妈，官妓待客赚的银子不会分给她们一毫，若是手里没有银子，便只能事事由人摆布。
前朝公主的身份太过敏感，想赎身不单单是需要银子这么简单，他初登右丞相位，根基不稳，替楚桃夭赎身的事还需一些时日。
事情暂时没有着落，他便不打算告诉楚桃夭。
“好，多谢陆公子。”
楚桃夭没有拒绝，她确实需要这袋银子。
她出宫时什么东西都没带，就算带了也会被宫女搜出来，一点值钱的物件也没有。
这会儿身上的衣裙首饰全是老妈妈替她精心挑选的，没有一件属于她，要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可谓举步维艰。
“那殿下早些歇息，微臣先行告退。”
陆怀玉心底松口气，温笑行礼过，便离开了醉梦楼。
楚桃夭盯着手里的荷包看了一会儿，攥紧了几分。
“柳依，我们去见老妈妈。”
沈云岫年岁较长，便在这醉梦楼里当了浣纱女，日子比她难过许多，如今有了银子，她便想先替沈云岫赎身，至于自己和柳依就便等以后再说吧。
柳依答应一声，与她往门外走去。
房间里。
老妈妈拿着陆怀玉给的银票爱不释手。
醉梦楼一个月下来能挣个万两银子，今晚仅凭楚桃夭一人就让她挣了五百两，虽说平日到不了这么多，但总之不会少到哪里去。
可儿敲过门便走进来，朝老妈妈行礼道。
“妈妈，沈娘子己在门外候着，说是有紧要事想与妈妈商议。”
“让她进来吧。”
老妈妈此刻心情甚好，没有多问就放人进来。
楚桃夭走进门，老妈妈一眼就看见她手里的荷包，心中暗喜，笑眯眯问道。
“沈娘子这会儿过来，可是陆丞相己经回去了？”
楚桃夭福身行礼，低眉垂目。
“是。”
“那就好，不知沈娘子有何事？”
“我想给我娘赎身，这袋银子应该足够了吧。”
听到这话，老妈妈不由得笑了一声。
“沈娘子难道不知官妓不可赎身？”
“为何不可？”
“秦国律法便是如此，甚至楚国律法同样如此，沈娘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沈娘子若是不信，自可以去官府问一问真假。”
楚桃夭皱了皱眉，这些事她并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老妈妈信誓旦旦，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多半也不是骗她的。
思忖片刻，楚桃夭只得退而求其次，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这十两是我娘一年的月例，之后任何人都不能使唤她干活，老妈妈觉得这个交易如何？”
她让柳依打听过浣纱女的月例，多是只有几钱，连一两都不到，这笔买卖对老妈妈来说稳赚不亏。
至于赎身的事，也许还要寻陆怀玉帮忙。
老妈妈眼珠子转了转，仍是笑眯眯道。
“可是你娘还要在我这醉梦楼里住着，这吃穿用度似乎也要些银子吧？”
楚桃夭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多要些银子罢了。
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问道。
“我还有一个条件，让我娘单独住一间房。”
老妈妈顿时眉开眼笑，一把把银子都划拉过来。
“没问题，今年我就当你娘不在这醉梦楼里，不过下一年嘛......”“到那时我自会给你银子。”
楚桃夭接上她的话。
“沈娘子记着就好。”
老妈妈仍是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醉梦楼不缺浣纱女，换成一年二十两更值当。
陆怀玉花了银子，老妈妈便没有让她再去待客，这醉梦楼家大业大，还不至于到压榨花魁的地步。
从老妈妈那出来，楚桃夭第一时间就去后院找沈云岫，把她从几个浣纱女中拉起来。
握着她发白发皱的手，将温度传递过去。
“娘，今后你不用再做这些粗活了。”
沈云岫没想到楚桃夭这会儿会来，怔了一瞬才问道。
“发生什么了？”
“我们回去说。”
楚桃夭见她衣裳被水浸透，心有千言万语，却也知眼下不是时候。
转头望向可儿，仅是看了一眼，可儿便迅速会意，往前走了几步。
“几位随我来。”
把三人带到一处干净房间，可儿便回去禀报老妈妈了。
楚桃夭催促着沈云岫先去沐浴，沈云岫耳根子软，拗不过她，只好先压下心中疑问。
待她回来，楚桃夭才拉着她的手慢慢解释给她听。
解释完，楚桃夭又拿了二十两给沈云岫，浅笑道。
“娘，这些银子给你拿去置办几身新衣裳。”
浣纱女只是杂役，老妈妈不会给她们准备多好的衣服。
沈云岫是官家出身，后又嫁入宫中，哪怕不受宠，那也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粗布麻衣穿在身上难免会把肌肤磨红。
沈云岫心疼地望着她，抬手抚上她脸。
“桃夭，客人没有为难你吧？”
“大娘放心吧，娘子侍宴的时候奴婢就在旁边，陆公子待娘子极好，一首嘘寒问暖，这些银子就是陆公子留给娘子的呢。”
柳依忍不住抢着回答，脸上眉飞色舞。
两人如今都己不是当初的身份，便让柳依换了称呼，以免遭祸。
说起来如今柳依和沈云岫谁也不比谁高贵，只是柳依服侍楚桃夭惯了，对两人仍有发自心底的敬意。
“那就好。”
沈云岫点点头，提到陆怀玉，心里多了几分希望。
“桃夭，这醉梦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年纪尚轻，不能待在这耗费光阴，陆公子与你曾有婚约，不妨寻他帮你离开这。”
楚桃夭沉默片刻，幽幽开口。
“娘，他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人情欠多了是要还的。
沈云岫不受旁人关注，帮她赎身或许不用多少功夫，但自己是名动皇城的花魁，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沈云岫不放弃，继续劝道。
“可是你嫁给他也比待在醉梦楼好，至少他不会刁难你。”
这几日她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她从未曾见识过的肮脏龌龊，她不想楚桃夭在这地方待太久，甚至待一辈子，染得一身污垢。
“我再想想吧。”
楚桃夭垂下头，声音很轻。
沈云岫说的没错，她也不想在这与人陪笑，说不得就多攒些银子还他吧，勉强也能算两清了。
见她还在犹豫，沈云岫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劝。
她向来劝不动楚桃夭。
目光落在袖子上，里头有一个瓷瓶，瓷瓶里有三颗药丸。
她能不能离开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桃夭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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