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手腕被荆棘手链覆盖的地方,那被强行压抑的灼热感如同滚烫的岩浆找到了喷发的出口,骤然变得“滚烫而尖锐”!
皮肤下的胎记疯狂搏动,像一颗被强行按在宝石下的、不甘束缚的活物心脏!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那只扶在她腰间的、冰冷的手!
巨大的裙摆随着她激烈的动作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苏晚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落地镜边框上。
镜面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映出她此刻狼狈而惊惶的身影: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眼底翻涌的恐惧和生理性的抗拒。
她的右手死死地按在左手腕上,仿佛想要按住那即将破皮而出的灼热与搏动。
整个VIP试衣间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簇拥在周围的工作人员们像被瞬间冻结的雕像,脸上的职业微笑僵在嘴边,眼神惊恐地在苏晚和傅沉舟之间来回逡巡,大气不敢出。
傅沉舟缓缓收回了被甩开的手。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然后自然垂落身侧,重新插回裤袋。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雕刻般的完美与冰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肢体接触和随之而来的抗拒从未发生。
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从苏晚惊惶的脸上,缓缓移开,最终,如同磁石般被牢牢吸附回托盘上那枚幽蓝的碧玺蝴蝶胸针。
他的目光专注得可怕。
那眼神里没有欣赏,没有欲望,只有“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是否处于最佳状态。
“看来,”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情绪,“它对你还不太习惯。”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模糊。
是指这枚昂贵的胸针?
还是指……他这个人?
苏晚靠着镜框,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手腕下的灼热还在持续,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敲打她的神经。
她避开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视线重新落回那枚幽蓝的胸针上。
这一次,她看得更仔细了。
在强光下,那碧玺蝶翼深处,似乎流淌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蓝光丝”,与她梦中纠缠不休的数据流蝴蝶,与她修复“蝶骨”怀表时看到的诡异粉末光泽……惊人地重合!
“傅先生,”首席礼服师强自镇定,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试图缓和气氛。
“这枚胸针是点睛之笔,和苏小姐的气质非常契合。
您看是不是……”“戴上。”
傅沉舟打断了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枚胸针上移开,重新落在苏晚脸上。
那眼神像探照灯,冰冷地扫过她苍白的脸,最终定格在她因为用力按压而微微发白的左手腕上。
那覆盖着胎记的位置,在蕾丝袖口下,被荆棘手链紧紧束缚着。
他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暗流。
像是探究,又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不容抗拒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苏晚的胸腔。
她看着托盘上那枚幽蓝的蝴蝶,看着它冰冷妖异的光泽,胃里翻滚着强烈的生理性厌恶和一种莫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不想碰它,一丝一毫都不想。
然而,傅沉舟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铁索,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苏曼云的咆哮、苏家的未来、这场早己被写就剧本的盛大演出……无数无形的枷锁勒紧她的喉咙。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翻涌的惊惶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更深、更冷的死寂。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碧玺蝶翼时——“傅先生,苏小姐,打扰了。”
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突兀地在门口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浅灰色西装,身形颀长挺拔,气质温润儒雅。
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书卷气和沉静。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银色文件夹,姿态从容,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职业化的微笑。
“我是林深,”他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傅沉舟和苏晚身上,“受傅先生委托,在婚礼前为苏小姐做一次简短的心理疏导,帮助她缓解压力,以最佳状态迎接明天的仪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像一股温润的溪流,瞬间冲淡了室内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苏晚抬到半空的手,下意识地顿住了。
她看向门口的林深,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这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一种莫名的、极其微弱的熟悉感,如同投入深潭的微光,一闪即逝。
她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但这种感觉……很奇异。
仿佛在无边冰冷的黑暗里,看到了一盏摇曳的、微弱的灯火。
虽然陌生,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傅沉舟的目光也转向了林深。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镜片后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视线在林深身上停顿了数秒。
“林医生,”傅沉舟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时间似乎早了点。”
林深微微一笑,笑容坦荡而专业:“提前建立初步信任感,效果会更好。
傅先生放心,不会耽误太久,三十分钟足够。”
他的目光转向苏晚,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关切,“苏小姐看起来需要放松一下。
过度紧张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他的话语得体,理由充分,让人难以反驳。
傅沉舟沉默了几秒,视线再次扫过苏晚惨白的脸和她那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右手。
最终,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
“我在外面等你。”
这句话是对苏晚说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步,径首走向门口。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冰冷的气息如同寒流掠过林深身侧。
林深脸上的笑容不变,侧身让开通道。
傅沉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工作人员们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
苏晚悬在胸针上方的手,终于缓缓垂落下来。
指尖冰凉,掌心却一片濡湿。
她看着林深,看着他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睛,手腕下那疯狂搏动的灼热感,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稍稍平复了一丝。
“苏小姐,”林深走近几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保持着礼貌而舒适的距离,“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去隔壁的休息室?
那里更安静些。”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左手腕被华丽的荆棘手链覆盖的位置,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短暂的、难以捕捉的凝滞,随即恢复如常。
就在这时,试衣间角落,一个原本显示着婚纱细节图的电子屏幕,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滋啦”声,屏幕上的图像猛地扭曲、跳动了一下,瞬间布满了密集的、如同雪花般的噪点。
几秒钟后,才又艰难地恢复了正常。
工作人员低声抱怨了一句:“这破设备,又抽风了。”
林深的目光似乎在那闪烁的屏幕上停留了半秒,嘴角那温和的笑意,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苏晚看着林深伸出的邀请的手势,目光掠过他温润的面容,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托盘上那枚依旧散发着幽蓝冷光的蝴蝶胸针。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左手腕被覆盖的胎记下,那灼热的搏动感,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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