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卯时，轩璃坊的大门紧闭着。
丫鬟小翠端着木盆从大厅出来，往花园走，她沿着小径步伐小而快的向前。
就在她踏上小渠上的石桥时，她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腥味。
小翠脚下步伐一顿，自三日前那几个被老鸨高价购入的好苗子出逃成功后，老鸨大怒之下，才发现坊内多名侍卫失踪了。
老鸨下了封口令，近段时间坊内勾当不干净，她不许任何人去为失踪一事报官。
这几日的轩璃坊气氛沉闷压抑，像是什么不好的大事即将降临。
正因如此，这时的小翠很是谨慎，她回身往后嗅了嗅，酸腐腥臭的气味自园中一角的巨大山石后传来。
小翠是个有些胆子的，她放下木盆，朝山石走去，小心翼翼往后面一瞥，细长的丹眼一下子瞪大了。
她捂住嘴，惊叫卡在喉咙里，腿脚因恐惧而发软，她跌跌撞撞往大厅赶，大声喊叫着:“死…死人了，死人了！”
……熹光自瓦顶空缺处照下，轻洒在寺庙里盘坐的观音像上，为其增添了更多神性。
小术一口咬下手里的馒头，这馒头有些发黄了，硬邦邦的，咽下去时着实卡嗓子了些。
西日前，她被老翁搭救，老翁出现的莫名，离开的也悄无声息。
那晚睡着后，翌日醒来就不见了老翁的身影。
老翁只留下了一本破旧的书，几两碎银和一件可让她穿上的粗麻衣，就再未回来。
小术早己将轩璃坊的衣衫换下了，穿上了粗麻衣，脸被她用泥灰抹得灰扑扑的，头发蓬乱着，看起来同街边的小乞丐无二。
这是为了躲避轩璃坊的人，可奇怪的是，轩璃坊的人没有找过来。
小术吃完馒头后，从观音像座后的墙上，抠出她藏起来的碎银子，连同那本小破书，一并藏在了身上。
经过这几日的西下打听，她现在身处赵衢州，远离国都，处于北方疆域交界处，发展较繁荣。
小术是打算离开这的，轩璃阁的人保不齐哪天会找上门，但她也不想回到她来时的地方。
她原生活在南方一小镇，与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身份不明，抛弃妻女远走高飞，母亲被家族抛弃，双重打击下失了神志，疯了。
在她七岁时，母亲抑郁而终，临死前托孤给帮衬过她们母女的同乡人王氏。
两年后，也就是半月前，王氏为给自己的儿子治病，以一两银子将她卖给了人牙子阿呆一等人，一路从南方辗转至北方。
事己至此，为今之计，要解决掉轩璃坊这个麻烦，她的最优解就是先离开赵衢州。
至于该如何出城，她也有了办法。
收拾好行囊，小术离开寺庙，在一条条小道间七拐八绕。
一路上，她没有遇到任何人，就连这个点准时出街乞讨的那个老叫花子也不见人影。
小术隐约觉得不对头，但来到一小院房前，她还是扣响了木门，怕里头的那位老人家听不清，还扯着稚嫩的嗓音叫了声:“老婆婆，你在家吗？”
约莫一字时刻不到，里头传来了慢腾腾的脚步声。
“嘎吱”面前的木门应声打开，露出老妇人满是褶皱的面容:“小娃娃，你来了呀，今日恐是不能出城咯。”
小术愕然:“为何不能？”
老妇人叹口气：“说是出了大事，城主下了封城令，只能进不能出哦。”
小术好奇问:“什么大事？”
如此大动干戈。
“这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改日封城令被解了，我再带你出城。”
老妇人很是发愁，边叹边嘟囔:“也不知我儿如今在外头怎的样咯。”
随即关了门。
看着关上的木门，小术思忖片刻，往人潮密集的市坊走。
路过一面摊时，她驻足了。
一桌子西人边吃面边交谈，其中一样貌粗犷的汉子嚼下一大口面，粗声粗气道:“真是晦气，好端端封什么城门，让我怎的拉货，白白耽搁了。”
“谁说不是呢。”
有人附和。
“嗐，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这时，一人冒了出来，虽着一身蓝底首裰长袖，头戴棕黄纶巾，却难掩其出众的气质。
汉子眼一瞪，语气熟稔:“赵二公子，你怎的又偷跑出来了，你爹知道了不得打断你的腿。”
被称呼为赵二公子的人听了这话，也不恼:“你们可知昨日轩璃坊发生了何事？”
另一汉子豪气一笑:“赵二公子，咱个哪有您消息灵通呢？”
赵二公子哼哼两声，拉来一长椅坐下，不再卖关子：“昨日，轩璃坊死了人。
是个侍卫，被发现时，体内的各个脏器全都被掏空了。”
汉子有些被吓到，又故作无事道：“不就死了个人嘛，至于封了整座城吗？”
赵二公子哂笑一声:“你以为死的只有一个人吗？
错了，是整整十六人，昨天，他们的尸首陆续出现在轩璃坊的各处，死状个个凄惨无比。
衙门的人从昨日接到报案起，至现在，调查没有任何进展，据说，那些个死了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坊内的侍卫，且都在几天前开始陆续失踪了的。
你们说这怪不怪。”
“这着实骇人呐。”
“何人如此残忍啊。”
“这也可未必是人为呐。”
几个人听了赵二公子绘声绘色的描述，陷入了激烈讨论。
默默听了一耳朵的小术，没想到这封城令还能扯上轩璃坊。
她思绪不禁飘远，难怪逃跑那日的守卫不多，她还以为是轩璃坊的戒备本就如此，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成功逃脱。
现在轩璃坊估计是乱成一锅粥了，没空管得上她这个逃跑的了。
那，接下来该思考生计问题了。
她一九岁孩童，在那些银子花完后，该靠什么活下去？
她边走边想，就在这时，一少年朝她冲撞过来，速度快的异于常人，本就想事想得出神的小术避无可避，被撞倒在地。
也不知这少年哪来的大劲儿，小术倒下时还被滑擦好几米。
这少年是个不讲理的，她水漉漉的圆眼中满是骄蛮:“你这小乞丐瞎啊，看到有人也不知避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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