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时间,李二狗跟着老乔穿过B座的长廊。
走廊尽头的铁门敞开着,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明亮的矩形。
"十分钟。
"守在门口的保安王铁柱低头看了眼手表,他的右手缺了一根无名指,断指处的皮肤皱缩着,像团干瘪的树皮。
李二狗走出铁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
病院的后院比想象中宽敞,三栋灰白色建筑呈"C"字形环绕着一片草坪,中间的综合楼像把闸刀,将A座和B座分隔开来。
草坪边缘种着几棵病恹恹的柏树,树下的长椅上坐着几个晒太阳的病人。
"别走太远。
"老乔低声说,指了指草坪中央画着的白线,"过线会被叫回来。
"李二狗点点头,目光却被综合楼后门吸引——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着几圈铁链,锁头锈迹斑斑,显然很久没打开过。
门旁的墙上钉着块褪色的牌子,上面写着"设备间,闲人免入"。
"那里面是什么?
"老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洗衣房和锅炉房,地下一层。
"他顿了顿,"上周A座有个患者想溜进去,被加了三天约束。
"草坪上,几个病人正慢吞吞地绕圈散步。
李二狗注意到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总是走在人群边缘,不时抬头看向综合楼的窗户。
那人病号服的编号是A03,左脸颊上有道蜈蚣状的疤痕。
"那是白小虎。
"老乔顺着他的目光解释,"被害妄想症,总说有人要毒死他。
"李二狗正要收回视线,突然看见护工张翠从综合楼侧门走出来。
她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快步走向后院角落的垃圾箱。
阳光照在她的铜戒指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当张翠弯腰扔垃圾时,李二狗清楚地看到她的后颈上有一块青紫色的淤痕,形状像片枯叶。
"她脖子怎么了?
"老乔摇头:"不知道,昨天还没有。
"草坪另一头突然传来争吵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抓着护士的袖子大喊:"白仙娘娘来了!
她在洗衣房!
"护士试图安抚她,老太太却突然指向综合楼的后门:"看!
她在那里笑!
"李二狗下意识看向那扇铁门。
门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为何,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B35又发作了。
"老乔叹了口气,"她总说看见不存在的人。
"张翠快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塞进老太太嘴里。
老太太挣扎了几下,很快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涣散。
"该回去了。
"王铁柱在门口喊。
回病房的路上,李二狗故意放慢脚步。
经过护士站时,他瞥见台面上摊开的值班表,今天的日期旁有人用红笔画了个小圈,和公告栏上的一模一样。
"走快点。
"张翠突然出现在拐角,铜戒指在荧光灯下泛着暗沉的光。
她的目光落在李二狗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那道月牙形的抓痕。
"你的伤该换药了。
"她说着抓住李二狗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李二狗感到一阵刺痛,低头看见张翠的拇指正按在他的伤口上,指甲深深掐进结痂的皮肉里。
"不用了。
"老乔突然插进来,轻轻拉开李二狗的手,"我那里有纱布。
"张翠松开手,嘴角抽动了一下:"记得消毒,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她转身走向护士站,木珠手链发出咔嗒咔嗒的响声。
回到病房,老乔从床头柜拿出医药盒。
李二狗坐在床边,看着鲜血从 reopened 的伤口渗出,在皮肤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红线。
"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伤?
"老乔用棉签蘸了碘伏:"不知道。
但上周A座有个患者手腕上也有类似的伤,第二天就被转去封闭病房了。
"李二狗盯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想起团体治疗时那个缺牙病人的低语——**"月圆夜要关好B37。
"**窗外,太阳渐渐西沉,综合楼的影子像只巨手,慢慢爬过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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