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片的苦味在舌根蔓延,李二狗仰头吞下最后一口水,喉结滚动间,他听见老乔关灯的声音。
黑暗像潮水般涌来,病房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树叶摩擦声。
"睡吧。
"老乔的声音从隔壁床传来,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李二狗应了一声,翻身时听见枕头下发出一声细微的"沙沙"声。
他伸手摸索,指尖触到一片粗糙的纸面。
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他抽出一张对折的黄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匆忙撕下的。
展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香灰味扑面而来。
纸上用暗红色颜料画着诡异的符号——一个倒置的五角星,中央蜷缩着某种犬科动物的轮廓,周围密密麻麻写满了扭曲的文字。
李二狗眯起眼辨认,那些文字像是某种变体的符咒,但最下方一行小字却清晰可辨:**"月圆之夜,狼现形。
"**纸的背面沾着几处暗褐色的污渍,摸上去有些发黏。
李二狗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想起白小虎在团体治疗时的低语,想起公告栏和值班表上的红圈。
"老乔,"他压低声音,"你看这个——"隔壁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老乔己经睡着了。
李二狗攥着黄纸,突然听见走廊传来"吱呀"一声——是隔壁B35病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动静,缓慢、拖沓,像是什么人在梦游。
他屏住呼吸,听见那脚步声停在了自己门外。
门把手轻轻转动了半圈,又停住。
李二狗盯着那微微颤动的金属把手,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他长舒一口气,正要重新躺下,隔壁B35病房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白仙娘娘来了!
她就在洗衣房!
啊啊啊——"李二狗猛地坐起,与此同时,整层楼的声控灯全部亮起,刺目的白光从门缝渗进来。
走廊上瞬间嘈杂起来,纷乱的脚步声、护士的呵斥声、金属推车的碰撞声混作一团。
"又发作了。
"老乔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床边,正往身上套外套,"B35最近情况不稳定。
"李二狗迅速将黄纸塞进枕头下,跟着老乔走出病房。
走廊上,三个护工正按着挣扎的B35患者,张翠手里举着一支注射器,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按住她的头!
"张翠厉声喝道。
她的铜戒指在B35患者眼前晃动,那人突然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你...你脖子上...白仙娘娘的标记..."张翠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B35的胳膊。
几秒钟后,患者瘫软下来,被抬上推车。
推车经过时,李二狗看见B35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形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都回去睡觉!
"值班医生周明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赶来,眼镜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只是夜间谵妄发作,没什么好看的。
"李二狗注意到周明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结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动物抓伤的。
"周医生,"李二狗壮着胆子问,"B35总说的白仙娘娘是什么?
"周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民间迷信罢了。
有些患者会把幻觉具象化成宗教形象。
"他看了眼手表,"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做心理评估。
"回到病房后,李二狗发现枕头下的黄纸不见了。
"你动我枕头了吗?
"他问老乔。
老乔摇头:"我一首站在门口。
"第二天早餐时,李二狗特意观察了餐厅里的病人。
A03白小虎独自坐在角落,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馒头,每次咀嚼都露出那颗缺牙。
B35的座位空着,听护士说被送去MECT治疗了。
"昨晚监控拍到什么了吗?
"李二狗问来收餐盘的小护士。
小护士疑惑地看着他:"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监控系统升级,什么都没录到。
"团体治疗前,李二狗借口上厕所,溜进了空无一人的护士站。
值班表还摊在桌上,今天的日期旁依然画着红圈。
他快速翻看前几天的记录,发现每个红圈对应的日期都是农历十五或三十——月圆或月晦之夜。
最诡异的是,在昨天的值班记录末尾,有人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B37的样本采集失败,等下一个周期。
"**"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翠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李二狗猛地合上记录本。
转身时,他的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张熟悉的黄纸——正是昨晚消失的那张,但现在它己经被撕得粉碎。
"我...我找周医生。
"张翠眯起眼睛,脖子上的淤青在日光灯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周医生今天请假了。
"她向前一步,铜戒指碰到记录板,发出"咔"的一声,"你知道擅自翻看医疗记录是违反院规的吧?
"李二狗后退着离开护士站,后背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的王铁柱。
保安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该去团体治疗了,B37。
"治疗室里,医生正在讲解"现实检验能力训练"。
李二狗心不在焉地捏着橡皮泥,目光却一首盯着窗外。
综合楼的后门依然紧锁,但门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撒了一地的香灰。
活动结束回病房时,李二狗在走廊拐角捡到半截粉笔。
趁没人注意,他在自己病房门框内侧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和那张黄纸上的一模一样。
当晚,他假装睡着,暗中观察。
凌晨一点十五分,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前。
门把手转动了半圈,突然停住。
黑暗中,李二狗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轻轻念道:"...五角星?
"脚步声匆匆远去。
李二狗摸到枕边的粉笔头,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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