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尽的黑暗宛如浓墨,很可惜,这些化不开的墨汁没有在书写诗篇,而是将长安这座巍峨的帝都吞噬得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坊墙高耸,将万家灯火切割成棋盘般的方格,偶尔有巡夜的武侯提着油灯,踏着沉重的步子,梆子声敲击着青石板路,在空旷的坊巷里回荡,带着几分不真实的寂寥。
然而,在这看似沉睡的繁华之下,总有不属于白日的光影,正悄然滋生。
罗炳南,此刻正静静地伏在平康坊一处高宅的飞檐之上。
夜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湿润,拂过他墨色的夜行衣,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像一块融入夜色的顽石,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屋脊,锁定着下方那座灯火阑珊的宅邸——御史中丞王德全的府邸。
三日。
他己在此处潜伏了整整三日。
王府的每一处岗哨,每一条巡逻路线,甚至连仆役们在亥时三刻熄灯的习惯,他都了然于胸。
王府的防卫算得上森严,高墙环绕,暗哨林立,更有数名从军中退役的精锐护卫,他们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兵器摩擦的细微声响,都逃不过罗炳南的耳朵。
但他眼中,这些不过是些可以被精确计算和规避的障碍。
他没有情感,没有愤怒,更没有对目标罪行的道德评判。
王德全的死活,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把刀,一把被磨砺到极致,只为完成任务而存在的刀。
任务,便是他的全部。
今夜,月色被薄云遮蔽,星光黯淡,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绘制精细的王府布防图,在微弱的光线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图上标记的每一个细节。
每一个红点代表一个明哨,每一个蓝点代表一个暗哨,绿线是巡逻路径,黑线是死角。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信息与他三天来的实地观察进行比对,确认无误。
亥时二刻,王府内最后一盏灯火熄灭。
整个王府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坊市传来的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声,敲打着夜的深沉。
罗炳南动了。
他的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如同夜色中一缕无形的烟。
他没有选择从正门或侧门强闯,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选择了王府后院一处看似不起眼,实则经过精密计算的墙角。
那里的墙体上,几处因年久失修而略微凸起的砖石,足以提供借力点。
他没有助跑,只是身体微微下沉,然后猛地发力,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巨大的夜鸟,无声无息地跃上了高墙。
落地时,脚尖轻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伏在墙头,目光迅速扫过下方,确认没有巡逻的护卫经过。
王府的后院是一片假山与竹林。
罗炳南的身影在假山与竹林之间穿梭,每一步都精确地落在泥土或落叶上,避开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石块或枯枝。
他的夜行衣是特制的,不仅颜色与夜色融为一体,材质也极为柔软,不会因摩擦而发出声响。
他像一道幽灵,在黑暗中穿行。
一名护卫提着灯笼,正从竹林深处走来。
罗炳南立刻停下脚步,身体紧贴在一棵粗壮的竹子后,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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