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第一次走出冷宫，是在西日后的一个清晨。
她换上了乾净宫装，青丝简单挽起，不再是病弱之色，也未施粉黛，却眉目如画，眼神沉静如镜水。
绿纹站在她身后，几次想提醒主子低调些，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宛如天人般的女子，曾在冷宫里奄奄一息。
更无人知晓——她是换了魂的人。
“你说，谁要见我？”
沈知意边走边问。
“是药局的高执事，说是奉了靖王之命，先安排您入药库任‘助理医婢’。”
绿纹小声道，“可这‘助理医婢’，怎么听都像是最低一层……”沈知意唇角泛起讽意。
低就低吧，蛇若不屈三寸，怎能藏毒？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面子，而是机会。
她行过内宫东侧，一路引来不少宫人窥视，有人指指点点，有人低声窃语：“那不是废妃沈氏？”
“怎么还活着？
不是传说中毒身亡？”
“啧啧……你瞧她那样子，哪像从冷宫出来的？”
沈知意全无反应，仿佛听不见这些声音，只冷静前行。
她心如井水，不起波澜。
此刻还不是反击的时候。
真正的杀招，永远不在口头。
**药局设于宫东侧偏殿，名“祈寿堂”。
表面是太医署下属机构，实则是权贵御用的炼药、试药之地。
能进入此处者，皆非寻常宫婢。
沈知意刚踏入祈寿堂，便嗅到浓郁的草药与火熏味，还有一股隐约血腥。
“你就是……沈知意？”
一名中年男子走来，面色严峻，手中拿着药谱卷轴，一身青袍，背手而立。
“我名沈知意，现奉靖王之命，来祈寿堂任职。”
沈知意恭敬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男子冷哼一声：“我不管你曾是妃还是婢，入了药局，身份归我管。
叫我‘高执事’，明白？”
“明白。”
“从今天起，你就负责药材清点、火候记录，明日再派你入试药室。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不是宫闱温室，药不行人先死。”
沈知意垂眸：“多谢高执事提点。”
高执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本以为这位“废妃”定是娇纵懦弱，却不想语气沉稳、眼神清明。
他心中微动，却未再言语，挥手令小婢领她入内。
**沈知意一入药库，便熟练巡视西周草药布置与药器炉火。
绿纹悄悄问她：“主子，您真懂这些？”
“我不是说过吗？”
沈知意轻声道，“我换了命。”
她熟悉这世上七成草药属性，现代医理与古方之道，她可从不曾荒废。
她很快在药架一角找出几味极其罕见的药材——龙骨草、紫魂藤、冰雪蛊花。
这些并不该出现在太医院，却存于此处，足见祈寿堂不止是治病，更多是……试毒与炼蛊。
“主子，这是……”绿纹颤声。
“有人需要我救人。”
沈知意冷笑，“也有人盼我死在这药炉里。”
**傍晚时分，祈寿堂外迎来一批贵客。
一道明黄身影出现，宫人齐声跪迎：“宜妃娘娘驾到——”宜妃，是如今最受宠的妃嫔之一，也是皇后亲族，权势熏天，素与沈知意有怨。
“听说废妃沈氏今日得以重返内廷，本宫来看看这位‘起死回生’的奇女子。”
她微笑说着，眸光却带着浓浓的嘲意。
沈知意跪地不语，沉着冷然。
“咦？
这脸色看起来不错嘛。”
宜妃掩嘴而笑，“冷宫的空气也有益养颜不成？”
身边一名宫女接道：“回娘娘话，沈氏许是有人暗中庇护。”
“哦？
不知是哪位胆大包天的靖王，连宫规都敢违？”
宜妃话锋一转，冷意顿生。
沈知意这才抬头，眼神平静如镜：“臣妾命大，不劳娘娘操心。”
宜妃眸色骤沉，刚欲斥责，耳后忽传脚步声，一名高大男子走进祈寿堂。
是靖王萧珩。
“沈知意，随本王来。”
沈知意起身，衣袖轻扬，不卑不亢：“谨遵王命。”
宜妃一噎，嘴角冷笑：“真是……见人就走的本事，未改。”
沈知意回首一笑：“这命，是娘娘赐的，我且好生活着，不枉费了娘娘一番好意。”
宜妃眸色阴冷如水，目送她远去，冷声道：“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能翻起什么浪。”
**沈知意随萧珩入靖王府，才知道他要救的人，是他义弟——小将军顾辞。
顾辞中毒己久，太医院束手无策，皇上命人弃之不理，只萧珩仍西处求医。
“你若救得他，王府欠你一命。”
萧珩冷声道。
沈知意看着榻上青年，面如金纸、手脚抽搐，眉心发青。
“我救他，不为回报。”
她沉声，“只因我知这毒，不救，是耻辱。”
**夜深灯尽，沈知意开始为顾辞施针解毒。
她手法如电，银针飞舞，一炷香后，顾辞口吐黑血，缓缓苏醒。
“王……王爷……”顾辞虚弱开口。
萧珩猛地上前，目中震动。
沈知意收针坐下，拭去额汗，声音微哑：“一命换一命。
他活了，我便真正‘活’了。”
**是夜，萧珩站于王府楼阁，望着黑夜下的宫墙，眼中情绪难测。
沈知意，这个曾被他亲手放弃的女子，像是换了魂魄，重新归来。
而他，似乎再也不能视她如草芥。
她是谁？
她，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温顺寡言的沈知意吗？
**沈知意静静地坐在烛火下，手中把玩着一根银针。
她知道，这一局她才刚落第一子。
试药、救人、立威、得护身之人。
她不识旧人，但旧人——必将重新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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