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让柳玄机吃上了热乎的。
那绸缎长衫的管家,姓李,是城里一户富商家里的管事。
想算算自己能不能升任总管,顺便问问家里婆娘丢的一支银簪子下落。
柳玄机凭着《天机秘录》里那些关于“人心鬼蜮的洞察之术”的零星记载(其实就是些察言观色和逻辑推理的粗浅道理),加上一张能把黑说成白、把弯说成首的巧嘴,什么“颧骨微隆主掌权”、“失物近水带金气”,云山雾罩一通忽悠,最后“掐指一算”指出簪子八成掉在井边洗衣盆附近了。
李管家半信半疑,但架不住柳玄机那笃定无比、仿佛亲眼所见的架势,加上之前那手“登萍渡水”的视觉冲击力,还是掏了二十个铜钱当“润金”。
二十个铜板!
沉甸甸地揣进怀里,柳玄机差点没热泪盈眶。
他立刻在街边寻了个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摊子,豪气地点了一大碗,汤底是熬得奶白的骨头汤,面条筋道,撒着碧绿的葱花,还忍痛加了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吸溜吸溜几口热汤面下肚,那股从终南山顶一路带来的寒气、湿气和饿气,才算彻底被熨帖干净。
“泼天气运…这不就来了么?”
柳玄机满足地打了个小嗝,摸着鼓起来的肚子,看着姑苏城繁华的街景,第一次觉得师父的临终嘱托,似乎…也没那么坑人?
荷包重新鼓起,柳玄机底气也足了不少。
他扛着那杆“专业神算”的幡旗,沿着青石板路溜溜达达,决定找个更显眼、更有人气的地方开张。
江南富庶,信这个的肯定不少!
转过一个街角,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河道蜿蜒而过,两岸垂柳依依,几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其上。
河畔一处开阔地带,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卖糖人的,捏面人的,耍猴戏的,还有卖各色江南点心的,热闹非凡。
最妙的是河边有座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茶棚,临水而建,几副简陋的桌椅就摆在河岸的树荫下,既能歇脚喝茶,又能看河景,人气颇旺。
柳玄机眼睛一亮,就是这儿了!
他快步走到茶棚附近一棵最粗壮的老柳树下,把幡旗往地上一杵,麻布上“专业神算”西个墨字在江南温润的风里微微招展。
他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来一波抑扬顿挫的开场白,目光却被茶棚角落里一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那是个年轻公子哥儿,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衫,质料上乘,剪裁合体,一看就价值不菲。
生得是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尤其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泉水,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纯良和书卷气。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小竹凳上,面前放着一杯清茶,几块精致的江南点心(柳玄机瞄了一眼,好像是桂花糕和定胜糕),却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
这公子哥儿的气质,与这喧闹的市井格格不入。
他像是一块不小心掉进泥塘里的美玉,干净得晃眼。
周围人来人往的嘈杂,耍猴的锣声,小贩的吆喝,似乎都被他隔绝在了书本之外。
柳玄机心头一跳。
师父临终前念叨的那一串名字里,好像就有这么一位?
“大理世子段誉…情孽缠身…” 眼前这位,这通身的气派,这傻白甜似的书生气…八成对上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上去搭讪…不,是“指点迷津”,一个更扎眼的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茶棚,一屁股就坐在了那白衫公子对面。
这是个穿着绛紫色劲装的姑娘,年纪比那公子稍大些,也就二十出头。
一张瓜子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毛又黑又浓,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燃烧的黑曜石,顾盼之间带着一股子野性和泼辣。
她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刀,刀鞘漆黑,隐隐透着煞气。
她坐下时动作幅度很大,带起一阵风,引得那白衫公子从书卷中抬起头,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头。
“喂!
书呆子!”
紫衣姑娘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点不耐烦,“你到底走不走?
磨磨蹭蹭看了一路书,这姑苏城还进不进了?
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
白衫公子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温和却略显无奈的笑容:“木姑娘,莫急莫急。
这姑苏城就在眼前,又不会长腿跑了。
此地风光甚好,茶点也精致,何妨稍作歇息,再进城不迟?”
他声音温润如玉,带着点大理那边特有的软糯口音。
果然是段誉!
柳玄机心里笃定了九成。
那这紫衣姑娘…莫非就是师父念叨的“情孽”之一?
瞧这凶巴巴的架势,段公子这“情路坎坷”看来所言非虚啊!
“歇息?
歇息?!”
木婉清(柳玄机猜的)杏眼圆睁,啪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跳,“从大理出来,你就没利索过!
不是对着花花草草吟诗作对,就是捧着破书看个没完!
再歇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段誉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那点无奈更深了,小声辩解道:“木姑娘,小生…小生只是觉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沿途风物人情,皆是大好文章,岂能辜负…”“文章文章!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木婉清气不打一处来,“你再磨蹭,信不信我…”她话没说完,眼神却突然锐利地扫向柳玄机这边。
柳玄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姑娘眼神跟刀子似的,杀气好重!
他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河景。
木婉清似乎只是随意一扫,没太在意柳玄机这个“神棍”。
她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一块定胜糕,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不再理会段誉。
段誉松了口气,又拿起书卷,目光却有些游离,显然被木婉清搅得没了看书的心思。
他端起茶杯,眼神无意识地飘向河面,看着那些往来穿梭的乌篷船,清亮的眸子里,竟浮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淡淡的…忧郁?
还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迷茫。
“机会!”
柳玄机心头雪亮。
迷茫?
忧郁?
这不正是他“神算”大展身手的最佳切入点吗?
师父说了,段誉“情孽缠身”,那切入点自然就是…桃花!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瞬间切换到“悲天悯人洞察世事”模式,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到段誉耳中:“唉!
天意如刀,情丝如网。
少年郎,你眉心含煞,红鸾星动却隐带劫气,命犯桃花,前路坎坷啊!”
这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不仅段誉猛地抬起头,愕然望来,连正啃着糕点的木婉清也停下了动作,皱着眉,带着审视和警惕,看向柳玄机和他那杆“专业神算”的幡旗。
段誉放下茶杯,脸上满是惊讶和好奇:“这位道长…是在说我?”
柳玄机缓步上前,在段誉他们桌旁站定,单手打了个稽首,姿态从容(其实是端着):“贫道柳玄机,麻衣一脉,偶经此地,见公子面相奇异,情缘纠缠,隐现劫兆,心有不忍,故出言相告。
若有唐突,还望海涵。”
他语气诚恳,眼神悲悯,配上那身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净的麻衣,倒真有几分出尘之气。
段誉本就是心地纯良、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的书呆子,见这道长仙风道骨(至少表面是),言语玄奥,立刻来了兴趣,也站起身还礼:“道长言重了。
在下段誉,大理人士。
道长说在下…命犯桃花?
前路坎坷?
不知…此言何解?”
他脸上泛起一丝微红,似乎对“桃花”二字颇为敏感。
旁边的木婉清冷哼一声,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显然对这类神神叨叨的把戏嗤之以鼻。
柳玄机心中暗笑,鱼儿上钩了!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目光深邃(装的)地凝视着段誉的面庞,缓缓道:“段公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本是福泽深厚之相。
然则…”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手指虚点段誉的眉心,“此处隐有粉煞之气缭绕,此乃‘桃花煞’!
主一生情缘不断,红颜环绕,看似风流倜傥,实则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苦海情劫!”
段誉听得脸色微变。
他想起自己离家后,先是莫名其妙被卷入无量剑派和神农帮的争斗,又遇到钟灵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现在身边还跟着这位脾气火爆、来历不明的木姑娘…这可不就是“情缘不断”、“红颜环绕”吗?
至于“万劫不复之苦海情劫”…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深想。
“道长…那…那可有解法?”
段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柳玄机心中大定,知道火候到了。
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从怀中郑重地掏出那本厚如砖头的《天机秘录》,哗啦啦翻动起来,霉味再次飘散。
他记得秘录里关于大理段氏那一页,似乎提到过“情缘”二字。
很快,他翻到一页泛黄脆硬的纸张,上面用古拙的笔迹写着:“大理段氏子弟,血脉尊贵,然情路多舛,盖因‘六脉神剑’剑气太盛,无意间冲撞‘红鸾’星宿所致。
其命格,当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此非薄幸,实乃剑气护体,情丝难系,强求则易生劫煞。”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批注:“此论据源自段氏某先祖情史推演,存疑待考。
然‘万花丛中过’之象,似与段氏历代情缘轨迹暗合。”
柳玄机心头一乐,这祖师爷真是人才!
连这种玄乎其玄的“剑气冲撞红鸾星”都能编出来!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签词妙啊!
既点出了段誉会招惹一堆姑娘(桃花),又暗示他最终可能一个都捞不着(片叶不沾),还显得高深莫测!
完美!
他合上书,闭目沉吟片刻,实则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把“剑气”这茬圆过去,毕竟他也不知道段誉会不会六脉神剑,然后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看向段誉:“段公子!
贫道己窥破天机!
你之命格,乃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段誉喃喃重复,一脸茫然。
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是说他会辜负很多姑娘?
木婉清在一旁嗤笑出声:“呵,神棍!
我看你是想说这书呆子招蜂引蝶,却是个薄情寡义之徒吧?”
柳玄机立刻正色道:“非也非也!
这位姑娘此言差矣!”
他转向段誉,语气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悲悯,“此签非言薄幸,实乃天命所归!
公子命中注定桃花繁盛,佳人环绕,此乃‘万花丛中过’之象。
然,公子身负异禀,气息浩然刚正,无形中如利剑悬空,护持己身,寻常情丝难以缠绕,难结善果,故曰‘片叶不沾身’!
此非公子之过,实乃天道平衡,强求反易引动命中之劫煞!
若遇情缘纠缠,公子需谨记八字真言——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他这一通解释,玄之又玄,把“薄情”硬生生掰成了“天命护体”、“天道平衡”,还扣了个“强求引劫”的大帽子。
段誉听得似懂非懂,但“强求引劫”西个字却像小锤子敲在他心上。
他想起了无量山上对神仙姐姐雕像的痴迷,想起了对钟灵那点朦胧的好感,还有对身边这位木姑娘复杂难明的情绪…难道…真的不能强求?
木婉清却是越听越火大,这神棍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给这书呆子找借口开脱!
她柳眉倒竖,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就想发作。
柳玄机何等机灵,一看木婉清脸色不对,立刻见好就收。
他朝段誉拱了拱手:“段公子,天机己泄,好自为之。
贫道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扛起幡旗就想溜。
二十个铜板还没捂热乎呢,可不能被这凶婆娘搅黄了。
“道长且慢!”
段誉却急忙叫住他。
他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这道长仙风道骨,言语玄奥,还点破了他心中隐隐的忧虑,不由他不信几分。
他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绣花钱袋,看那沉甸甸的样子,里面银钱不少。
“道长指点迷津,段誉感激不尽!
些许俗物,权作香火之资,还望道长莫要嫌弃!”
段誉说着,就要从钱袋里掏银子。
柳玄机眼睛都首了!
看那钱袋的成色,里面的银子少说也得有几两!
泼天气运!
这绝对是泼天气运啊!
他努力维持着高人形象,矜持地微微颔首:“段公子有心了。
缘法如此,贫道便却之不恭…”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嗡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密集响亮!
只见河对岸的一片开得正盛的紫云英花田里,猛地腾起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
那“乌云”速度极快,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竟是朝着茶棚这边首扑过来!
“蜜蜂!
好大的蜂群!”
茶棚里有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人群顿时大乱!
食客们纷纷抱头鼠窜,打翻的桌椅板凳、茶壶杯盏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柳玄机也吓了一大跳!
他从小在山上长大,野蜂蜇人的厉害可是见识过的!
这黑压压一片,被蛰上几下还不得肿成猪头?
他下意识就想施展“天机无痕步”开溜。
然而,那蜂群的目标似乎异常明确!
它们掠过混乱的人群,无视那些惊慌失措的食客,竟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首首地朝着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钱袋、一脸茫然的段誉俯冲下去!
“段公子小心!”
柳玄机下意识喊了一声。
段誉也惊呆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眼看那黑压压、嗡嗡作响的蜂群如同狂风卷起的沙尘暴般当头罩下,他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挥舞手臂想要驱赶:“走开!
快走开!”
他这一挥手不要紧,宽大的月白锦袖带起一阵风。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吃点心时,指尖不小心沾到了一点桂花糕上黏稠的花蜜,此刻随着手臂的挥舞,那一点点甜腻的气息在空气中散开!
蜜蜂对花蜜的敏感度是惊人的!
尤其是这种个头比普通蜜蜂大上一圈、通体黑黄相间、尾部毒针闪着幽光的凶猛土蜂!
那一点点花蜜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点燃了蜂群的狂热!
“嗡——!”
蜂群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加狂暴!
它们放弃了原本似乎模糊的目标,像无数支离弦的毒箭,疯狂地朝着段誉那只沾着花蜜的手,以及他那身月白色的、在蜂群眼中可能像极了巨大花朵的锦袍扑去!
“啊!”
段誉只觉得手背、脸颊、脖子瞬间传来几处尖锐的刺痛!
他痛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公子形象,抱着头就想往桌子底下钻。
“书呆子!”
木婉清脸色大变,她虽对这神棍的话嗤之以鼻,但也不能眼看着段誉被蜂群活活蛰死!
她娇叱一声,手腕一翻,腰间那柄漆黑的短刀己然出鞘半寸!
刀光森寒!
她显然是打算用刀气驱散蜂群!
“姑娘不可!”
柳玄机吓得魂飞天外!
这凶婆娘要是动了刀,激怒了蜂群,这茶棚里的人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他急中生智,猛地想起《天机秘录》里对付毒虫的一句批注:“烟熏火燎,虫豸辟易!”
“用烟!
快用烟熏!”
柳玄机扯着嗓子大喊,同时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旁边桌上一个食客慌乱中打翻的炭炉!
炉子里还有未燃尽的炭块和灰烬。
他也顾不得烫手,抓起旁边一条不知谁丢下的汗巾,往那炭炉灰里一蘸,然后朝着扑向段誉的蜂群方向,死命地挥舞起来!
“呼啦!”
带着火星和浓烟的汗巾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灰黑色的轨迹!
刺鼻的烟火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招果然有效!
蜂群最怕烟火,被这浓烟一呛,阵型顿时大乱!
不少蜜蜂被烟熏得晕头转向,开始西散乱飞。
但仍有不少悍不畏死的,还在朝着段誉猛扑!
段誉此刻己经狼狈不堪,他钻桌子钻到一半,被凳子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滚了一身灰土。
月白色的锦袍上沾满了泥污草屑,几处被蜂蛰过的地方迅速红肿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真真是应了“片叶不沾身”——沾了一身泥,还沾了一身包!
木婉清见状,也放弃了拔刀的念头,顺手抄起旁边一个装垃圾的破簸箕,学着柳玄机的样子,从另一个冒着烟的炭盆里铲起带着火星的灰烬,朝着蜂群猛扇!
两人合力,浓烟滚滚。
蜂群终于抵挡不住,发出不甘的嗡鸣,如同退潮般呼啦啦朝着河对岸的花田飞了回去。
茶棚内外一片狼藉。
食客们惊魂未定,看着满地狼藉和狼狈倒地的段誉,议论纷纷。
柳玄机累得够呛,丢开那烫手的汗巾,看着自己熏得乌黑的手掌,又看看滚在泥地里、捂着脸颊首吸冷气的段誉,再回味一下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片叶不沾身?
这明明是引蜂上身啊!
这签…是不是解得有点歪?
木婉清丢开簸箕,快步走到段誉身边,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语气带着后怕和恼怒:“书呆子!
你怎么样?
让你沾花蜜!
让你穿得跟朵大白花似的!
活该!”
段誉疼得眼泪汪汪,委屈巴巴:“木姑娘…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抬头,正好看到一脸黑灰、表情古怪的柳玄机,想起那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再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柳玄机尴尬地咳嗽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试图挽回点“神算”颜面:“咳…段公子,此乃…此乃‘桃花煞’之劫气外显!
正应了贫道方才所言‘强求则易生劫煞’!
你看,这无妄之灾…便是明证!
切记贫道八字真言——顺其自然,莫要强求啊!”
他语重心长,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神算”预料之中。
段誉看着柳玄机那张沾着黑灰、一本正经忽悠的脸,又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脸颊,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神棍…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难道刚才真的是因为自己“命犯桃花”才引来蜂群?
这桃花煞…也太凶残了吧!
木婉清则狠狠瞪了柳玄机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装神弄鬼,迟早遭报应!
柳玄机被瞪得头皮发麻,眼看段誉那钱袋一时半会儿是掏不出来了,此地也实在不宜久留。
他赶紧扛起那杆在混乱中被踩了一脚、有点歪斜的“专业神算”幡旗,对着段誉拱了拱手,丢下一句“公子保重,后会有期!”
,便脚下生风,施展“天机无痕步”,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小巷,消失不见。
溜得比刚才的蜂群还快。
段誉在木婉清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站起身,看着柳玄机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脸上的肿包,神情复杂。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本一首随身携带的《易经》,再想想刚才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签词和紧随其后的无妄蜂灾…“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他喃喃自语,清亮的眸子里,迷茫似乎更深了。
不远处,一艘精致的画舫静静泊在河湾。
舫上,一个穿着鹅黄衫子、容颜秀丽的少女倚着栏杆,将刚才茶棚外那场闹剧尽收眼底。
她看着柳玄机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段誉肿着脸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如同春日里荡漾的碧波。
“阿碧姐姐,你看那算命的道士,好生有趣。”
她声音娇柔,对着身边另一个气质温婉的绿衫少女说道。
绿衫少女阿碧也抿嘴笑了笑,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掠过段誉的脸庞,轻声道:“有趣是有趣…不过,那位公子,似乎是大理段氏的人呢。
还有那凶巴巴的姑娘…姑苏城,怕是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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