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槽中,那亮红刺目、如同熔融太阳般的铁水,在粗糙的石壁上剧烈翻滚、沸腾,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咕嘟”声。每一次翻滚都带起灼人的热浪,将矿洞底部这片被死亡和鲜血浸染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炼狱熔炉的核心。空气扭曲,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金属灼烧气息,混合着血腥和矿石粉尘,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却又带着原始力量感的味道。
陈默站在石槽前,汗水如同瀑布般从额头、脖颈滚落,瞬间又被恐怖的高温蒸干,在皮肤上凝结成一层细密的白色盐晶。他那只紧握出铁塞长柄的手,掌心皮肉翻卷焦黑,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扎进神经。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石槽中那翻滚咆哮的赤红金属,里面燃烧的火焰比铁水更加炽热!
成了!第一炉铁水!从死亡荒原的饿殍,到亲手熔炼出改变世界的金属!这跨越时空的壮举,带来的巨大成就感如同岩浆般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力量!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足以劈开一切阻碍,铸造未来的力量!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矿洞底部。石头依旧昏迷在滚烫的地面上,瘦小的身体被汗水彻底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那台庞大的冶炼炉,外壳依旧暗红,散发着灼人的余热,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地上散落着劈砍好的木柴,还有……刀疤刘那具逐渐冰冷的庞大尸体,暗红的血迹在铁水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粘稠。
不能停!铁水在冷却!每一秒都在流逝!必须立刻铸造!将这流动的力量凝固成开疆拓土的利器!
意念沉入系统光幕。能量点:0点。刺眼而绝望。
基础工具栏里,简易金属模具(矛头型) - 需能量点0.1点的图标灰暗如故。
没有模具!没有能量点!无法兑换!只能靠最原始的方法!
陈默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矿洞壁角那些散落的、相对平整的石板和他之前劈砍下来、准备做容器的木料上!没有模具?那就自己造!
他几步冲到那些石板前,不顾手臂的酸痛和掌心的剧痛,抓起一块相对厚实、中心有天然凹坑的深黑色石板。又冲到木柴堆旁,用锋利的伐木斧劈砍下几块厚实的木墩。时间紧迫!铁水在冷却!他必须在它凝固前,完成最原始的“模具”!
他拖着重伤的右手,用左手抓起一块相对尖锐的碎石片,疯狂地在石板的凹坑边缘刻划、加深!碎石片摩擦着坚硬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嗤嗤”声,石粉簌簌落下!他要在凹坑里刻出一个粗糙的、长条形的凹槽——矛头的雏形!
同时,他飞起一脚,将一块厚实的木墩踢到石槽旁边!用斧头粗暴地削平木墩表面,同样用碎石片在上面刻出一个与石板凹槽相对应的、同样粗糙的长条形凸起!
汗水混合着掌心的血水,不断滴落在岩石和木墩上,留下暗红的印记。陈默的动作如同疯魔,每一次刻划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粗糙的石片很快磨秃,换一块!手掌的伤口被粗糙的木墩边缘反复刮蹭,皮肉翻卷,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翻滚的、逐渐失去亮红色的铁水!
时间!时间就是一切!
终于!一个极其简陋、深约两寸、形状扭曲的矛头凹槽在石板上刻出!木墩上对应凸起的形状也勉强完成!
“石头!醒过来!”陈默猛地回头,对着地上昏迷的石头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他需要帮手!需要人固定这原始的模具!
石头的身体在昏迷中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皮艰难地颤动,却没有睁开。巨大的脱力、高温炙烤和目睹血腥杀戮的精神冲击,让他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废物!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戾气!靠人不如靠己!
他不再指望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石板模具拖到石槽边缘!滚烫的热浪瞬间包裹了他,眉毛和额前的头发瞬间卷曲焦糊!他强忍着灼痛,猛地将那块刻好凹槽的石板,对准石槽中翻滚的铁水边缘,狠狠插了下去!
“嗤——!”
石板接触滚烫铁水的瞬间,发出巨大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刺耳声响!一股浓烈的青烟猛地腾起!石板的边缘瞬间被烧得通红、发黑,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
陈默死死用身体抵住石板,防止它被铁水冲走!灼热的气浪和飞溅的铁水液滴烫得他裸露的皮肤滋滋作响,剧痛钻心!但他咬碎了牙,牙龈渗出鲜血,也绝不松手!
另一只手抓起那块削刻出凸起的木墩!他必须趁着铁水还未完全凝固,将木墩的凸起部分,狠狠压进石板凹槽里!完成最原始的铸造!
他看准石槽边缘一处铁水相对平静的区域,将木墩的凸起对准石板上的凹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如同压下一座大山般,狠狠向下压去!
“噗嗤——!”
滚烫粘稠的铁水被强行挤压进狭窄的凹槽!如同滚烫的岩浆找到了宣泄口!亮红色的金属液顺着凹槽的形状疯狂涌入!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声!灼热的铁水瞬间包裹了木墩的凸起部分,青烟混合着木头焦糊的刺鼻气味猛烈升腾!
“呃啊啊啊——!”陈默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嘶吼!木墩上传来的恐怖高温透过接触点瞬间灼伤了他的手掌!剧痛如同地狱的烈火,焚烧着他的神经!但他依旧死死下压!用身体的全部重量!
时间!凝固就在瞬间!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当陈默感觉全身力量快要被抽空,意识都开始模糊时,他猛地松开手!身体如同虚脱般向后踉跄倒去,重重摔在滚烫的岩石地面上!
“噗通!”烟尘混合着血腥味腾起。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汗盐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两块紧紧压在一起的石板和木墩!
青烟袅袅升起,混合着木头焦糊和金属冷却的刺鼻气味。石板的边缘一片焦黑,龟裂的纹路更加清晰。木墩嵌入铁水的部分早已碳化发黑。
成了吗?
陈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他挣扎着爬起,不顾全身的剧痛和灼伤,踉跄着冲到模具旁!
他颤抖着伸出那只被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那焦黑的木墩把手!
拔!
“咔嚓……嗤……”
木墩的把手在巨大的摩擦力下断裂!但嵌入铁水的凸起部分却纹丝不动!它已经被滚烫的铁水死死焊在了凝固的金属矛头里!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丢开断裂的木柄,抓起旁边的伐木斧!用斧背对准那焦黑的木墩!
“砰!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在矿洞中回荡!焦黑的木屑如同黑色的雪片般飞溅!每一次敲击都震得他伤口剧痛,鲜血顺着斧柄流淌!
终于!
“哐当!”
一块粘连着焦黑木炭、形状扭曲、表面布满气泡和砂眼的暗红色金属块,从石板的凹槽中被硬生生敲落下来!掉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矛头!
一个极其粗糙、丑陋、甚至带着未燃尽木炭的……铁矛头!
它只有巴掌长短,形状歪歪扭扭,尖端厚钝,两侧刃口如同锯齿般凹凸不平,通体呈现出暗红色冷却后的铁灰色,表面布满了铸造留下的气孔和砂眼,以及粘连的黑色碳化物。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块刚刚从炉渣里扒拉出来的铁疙瘩。
但陈默看着这块丑陋的铁疙瘩,布满血污的脸上,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扯开了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成功了!
他踉跄着上前,不顾滚烫的余温,用那只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捡起了这块沉重的、粗糙的、带着灼热余温和浓烈铁腥味的铁矛头!
入手沉重!冰冷而坚硬!那粗糙的触感,那歪扭的形状,此刻却如同世间最美的珍宝!这是他用血与火,从这片死亡之地亲手夺来的第一件武器!第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钢铁!
检测到微弱物质能量反应……物品:粗制铁矛头(未开刃,铸造缺陷严重)。初步评估可转化能量点:0.1点。是否吸收?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陈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吸收?开什么玩笑!这是他的第一块铁!是力量的象征!是通往未来的钥匙!怎么可能是用来吸收的“能量物品”?系统出错了?
他死死攥紧这块粗糙的铁矛头,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翻卷的伤口,带来清晰的刺痛。他盯着系统光幕上那行提示文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在胸中翻涌!这该死的系统,竟然把他千辛万苦、用命换来的第一件造物,判定为可吸收的“物品”?!
绝不!
“不吸收!”陈默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意念如同利剑般斩向那个冰冷的系统!他猛地将这块粗糙的铁矛头高高举起,如同举起一面战旗!对着矿洞中弥漫的烟尘、血腥和尚未散尽的铁水余温,发出嘶哑而狂野的呐喊:
“我的!这是我的铁!我的矛!”
声音在狭窄的矿洞里回荡,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疯狂和决绝!
喊声似乎惊动了什么。地上昏迷的石头,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而惊恐的呻吟。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台依旧散发着暗红余热、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的钢铁熔炉。紧接着,是石槽中已经冷却、凝固成暗灰色丑陋疙瘩的大块炉渣和残余铁水。然后……是那个站在熔炉与石槽之间,如同从血火地狱中走出的身影。
陈默!他背对着石头,左手高高举起一块形状扭曲、散发着冰冷铁灰色光泽的“铁块”。他破烂的衣衫被汗水、血污和烟灰糊成了硬壳,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灼伤的血泡和焦黑的痕迹,尤其是那只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他站得笔直!如同插在尸山血海中的一杆染血战旗!一股混合着血腥、铁锈、汗水和疯狂意志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矿洞!
石头的心脏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攫紧!他想起了刀疤刘被刺穿肋下的恐怖景象,想起了那喷涌的铁水地狱!他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背影缓缓转过身。
陈默缓缓放下举起的铁矛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冰冷的刀锋,扫向石头。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如同在打量一件工具。
石头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鹌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醒了?”陈默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能动了吗?”
石头惊恐地看着陈默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又看看他手中那块冰冷的铁疙瘩,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艰难地点了点头。
“去。”陈默用铁矛头指了指矿洞入口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刀疤刘等人奔逃时留下的凌乱足迹,“把……丢下的东西……捡回来。”他指的是刀疤刘手下逃跑时丢下的石斧、骨刺等简陋武器。
石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和恐惧。去洞口?外面……会不会还有刀疤刘的人?
“去!”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和赤裸裸的威胁!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那块粗糙的铁矛头微微抬起,矛尖那厚钝却依旧带着金属寒光的顶端,若有若无地指向石头!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石头的心脏!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所有的迟疑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淹没!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和酸痛,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跌跌撞撞地冲向矿洞入口,去捡拾那些被丢弃的破烂武器。
陈默看着石头仓惶的背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到那块被他劈开、露出暗金脉络的巨大黑色母岩旁。岩石断面深处,那道纤细却诱人的暗金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缓缓坐了下来。沉重的铁矛头就放在手边,粗糙冰冷的触感带来一种病态的安全感。他摊开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沾满了黑色的泥灰和暗红的血痂,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
他需要治疗。需要食物。需要休息。
但更需要的……是力量!是守护这矿脉的力量!
意念沉入系统光幕。能量点:0点。刺眼而绝望。
初级基地核心(需满足基础条件:固定水源、稳定食物来源、初级防御工事、至少5名稳定成员) - 解锁需能量点1点(条件未满足,灰色)
冰冷的提示文字下方,一个更加复杂的、如同微缩堡垒般的灰色图标若隐若现。
基地核心?固定水源?稳定食物?防御工事?成员?
陈默的目光扫过矿洞底部这片充斥着死亡、血腥和钢铁余温的空间。地上昏迷的石头算一个?还有谁?刀疤刘的尸体吗?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这鬼地方,连活下去都艰难,去哪里找固定水源和稳定食物?更别提防御工事和成员!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岩石。掌心的剧痛、全身的灼伤、脱力的虚弱感如同无数只蚂蚁,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铁水的咆哮仿佛还在耳边轰鸣,刀疤刘临死前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和喷涌的鲜血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力量……他握紧了左手边那块粗糙冰冷的铁矛头。这丑陋的铁疙瘩,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矿洞入口处,石头抱着几把粗糙的石斧和磨尖的骨刺,如同受惊的小鹿,警惕而惶恐地挪了回来。他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陈默,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捡来的破烂武器放在地上,然后迅速退到角落,蜷缩起来,惊恐的目光不时扫过陈默和他手边那块铁疙瘩。
陈默缓缓睁开眼。橘红色的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映照着矿洞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暗金脉络,也映照着他手中那块粗糙扭曲的铁矛头。
他慢慢举起铁矛头,布满血污和汗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用那块还粘连着木炭、凹凸不平的厚钝矛尖,在身后冰冷坚硬的黑色岩壁上,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刻下了两个歪歪扭扭、如同斧凿般的巨大文字:
“默城”。
刻痕深深嵌入岩石,边缘崩裂,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力量感。在这死亡矿洞的最深处,在这鲜血与铁水浇灌的土地上,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宣言,一个烙印,宣告着一个属于钢铁与意志的新生之地的诞生!
火光摇曳,将“默城”两个字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布满骸骨和矿渣的冰冷地面上,如同黑暗中悄然崛起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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