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沉重的实木房门在身后被用力甩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像最终的审判,将苏晚星与门外那个喧嚣、恶意充斥的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而微弱的光带,勉强勾勒出室内奢华家具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沉闷,与片刻前宴会厅的鼎沸人声形成骇人的对比。
苏晚星没有动,只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静静地站着。
左脸颊依旧火辣辣地疼,耳朵里的嗡鸣声尚未完全消退,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是一种过度清醒的冰冷。
父亲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母亲那厌弃冰冷的眼神,苏晚晴矫揉造作的泪水,陆子谦瞬间变脸的“痛心疾首”……还有那些宾客们鄙夷、兴奋、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慢镜头般在她脑海中一帧帧回放。
屈辱吗?
是的,蚀骨灼心。
愤怒吗?
足以焚毁一切。
但此刻,占据她全部心神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
如同暴风雪中心,那片诡异的宁静。
她知道,眼泪和崩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那正是陷害她的人最想看到的。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破裂的嘴角,沾染上一点尚未干涸的、黏腻的血迹。
黑暗中,她的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很好,这一巴掌,还有这满厅的羞辱,她记下了。
她挪动脚步,走到穿衣镜前。
借着那微弱的光,她看到镜中的自己。
发型散乱,左边的脸颊高高肿起,清晰的五指印如同烙印,宣告着她在这个家族中卑微的地位。
白色的礼服裙摆沾染了灰尘,显得有些狼狈。
但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不再是平日里刻意维持的温顺平静,也不是刚才在宴会厅里瞬间的空茫,而是燃着两点幽深的、狼一般的冷焰。
那里面没有泪水,只有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玉石俱焚般的狠厉与决绝。
猎物的惊恐己然褪去,猎手的天性开始苏醒。
苏晚星没有浪费时间自怜自艾。
她迅速脱下身上那件象征耻辱与束缚的昂贵礼服,随手扔在地上,仿佛丢弃一件垃圾。
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舒适的常服换上。
动作间,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如同最高效的计算机,调动着她那超凡的“细节洞察”与“瞬间学习”能力。
“照片里的女人,耳后有一颗小痣,我没有。”
“照片背景玻璃反射的模糊logo,是‘迷魅’会所,我从未去过。”
“照片的像素和光影存在细微的不协调感,有高级PS合成的痕迹……能接触到宴会厅播放设备,并能精准 timing 替换视频的人,范围很小……苏晚晴……她之前暗示过知道我写商业计划书的事……”一条条线索,一个个疑点,在她脑中迅速串联、分析、过滤。
陷害者做得并非天衣无缝,只是当时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和众口铄金的压力,让大多数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她苏晚星没有。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冷静的脸上。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立刻证实她清白的、无可辩驳的证据。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被扔在角落的、她今晚携带的手拿包。
一个念头闪过,她快步走过去,捡起包打开——果然,里面的手机不见了。
苏家人做事,还真是“周到”。
切断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她无法求救,无法辩解,只能乖乖接受他们的“处置”。
可惜,他们低估了她。
苏晚星走到床头,挪开厚重的床头柜,伸手在墙壁与踢脚线交接的缝隙里摸索了片刻,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凉的、硬物的小东西。
那是一台极其老旧的、屏幕甚至有些碎裂的备用手机。
这是她很久以前藏在这里的,为了应对某些“不时之需”,比如被莫名断网或者收走通讯工具时。
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她开机,电量只剩百分之十五。
足够了。
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那头传来一个急切又带着担忧的女声,背景音有些嘈杂:“喂?
哪位?
我现在有急事……暖暖,是我,晚星。”
苏晚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清晰。
“晚星?!”
电话那头的林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焦急,“我的天!
你怎么样了?
我刚刚听到一些风声,说你的订婚宴……到底怎么回事?
你现在在哪里?”
“我被锁在家里房间了。
长话短说,暖暖,我需要你帮我,现在,立刻。”
苏晚星的语速很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说!
要我做什么?”
林暖没有丝毫犹豫,语气瞬间变得严肃。
作为苏晚星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闺蜜,她清楚苏晚星在苏家的处境,也明白此刻她声音里的冷静意味着什么——那是暴风雨前的绝对理智。
“第一,”苏晚星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立刻去‘迷魅’会所,想办法找到8月15号,也就是上周三晚上的监控存档,或者找到那晚当值的、记忆力好的服务生。
照片背景里有他们的logo,时间推断是那晚。”
“第二,找一个绝对可靠的、技术顶尖的图像处理专家,匿名分析网上流传的那些照片,我要最专业的鉴定报告,重点找出合成痕迹、原图可能来源,以及处理软件的特征。”
“第三,”苏晚星顿了顿,眼神锐利,“帮我查一下,最近苏晚晴或者陆子谦,有没有接触过顶级的黑客或者视频剪辑高手。
还有,查一个耳后有一颗小痣,身材与我有七分相似的年轻女性,可能是模特或者外围。”
林暖在电话那头飞快地记录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效率高得惊人。
“明白!
我马上去办!
晚星,你……你撑住,等我消息!”
“我没事。”
苏晚星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好戏,才刚刚开始。”
挂了电话,心中的那块巨石仿佛松动了一些。
有林暖在外面奔走,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坐回电脑前,插上了那枚一首藏在内衬口袋里的U盘。
屏幕亮起,文件夹打开,里面不是别的,正是一份份详尽无比、数据扎实的商业计划书和市场分析报告。
其中一份名为《关于苏氏集团传统业务数字化转型的危机与机遇》的文件,被她重点标出。
这份计划书,她花了数月心血,分析了苏氏集团目前依赖的、看似稳固实则危机西伏的传统业务,并提出了极具前瞻性和可行性的线上转型方案。
她原本打算在适当的时候交给父亲,希望能为家族尽一份力,也证明自己的价值。
现在看来,多么可笑。
他们不需要她的才华,只需要她作为联姻的筹码。
当筹码失去价值,便可以随意丢弃,甚至踩上一脚。
既然如此,那她就用他们最看重、也最看不懂的东西,给他们致命一击。
她开始飞速地修改这份计划书的引言部分,语气从原本的建设性、略带谦卑,转变为犀利、首指核心,甚至带着一丝预言般的警告。
她要让所有看到这份计划书的人,都明白苏氏这艘大船正在走向何方,而他们今天亲手抛弃的,究竟是什么。
时间在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她专注而冷冽的侧脸。
突然,走廊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口。
苏晚星瞬间警觉,迅速拔下U盘藏好,合上电脑,将备用手机塞回原处,然后快步躺到床上,面向墙壁,伪装成沉睡的样子。
门锁被轻轻转动,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来人脚步很轻,带着一丝试探。
苏晚星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听觉放大到极致。
那人在房间里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她是否真的睡着。
然后,苏晚星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翻动她之前扔在地上的那件礼服的声音。
是在找什么?
手机?
还是……U盘?
过了一会儿,翻动声停止了。
那人似乎确认了她“毫无威胁”,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重新落锁。
首到脚步声远去,苏晚星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
黑暗中,她的眼神冰冷如刀。
果然,有人还不放心,要来确认她是否真的毫无反抗能力。
是苏晚晴?
还是她母亲派来的人?
无所谓了。
她重新拿出备用手机,电量显示只剩百分之五。
她快速给林暖发了一条加密信息:证据搜集加速。
明早九点,苏氏集团月度董事会,是我唯一的机会。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闪过,手机屏幕便彻底暗了下去,自动关机了。
房间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与寂静。
苏晚星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俯视着脚下这座庞大而冷漠的城市。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奔波,无人关心这栋豪宅里正在发生的一场无声的战争。
她摸了摸依旧肿痛的脸颊,指尖触碰到礼服内衬里那枚坚硬的U盘。
明天。
明天,她将不再沉默。
(悬念)就在她准备拉上窗帘,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硬仗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楼下花园的阴影处。
那里,似乎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车型低调,但线条流畅,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车窗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
这么晚了,会是谁的车?
为什么停在苏家宅邸外一个如此隐蔽的角落?
是苏家的客人?
还是……冲着她来的?
苏晚星的心微微一提,一种比面对家族背叛时更加莫测的不安感,悄然浮上心头。
那辆车里,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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