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死寂蔓延。
风似乎都凝滞了，阳光灼热，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寒意。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黑色测验碑上那道寸许长的崭新划痕上。
光滑，深刻，边缘隐隐散发着令人皮肤刺痛的凌厉气息。
那不是斗气！
苏家子弟们或许见识浅薄，但基本的认知还在。
斗气外放，至少需要大斗师级别的修为，且必然伴随着相应的属性光芒和能量波动。
可刚才，苏玄那一指，无声无息，无光无华，只有那一闪而逝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青痕迹，然后这坚硬的测验碑，就被留下了印记！
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高台上，三长老苏岳的脸色变幻不定，震惊、疑惑、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最终化为沉沉的阴鸷。
他死死盯着苏玄，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这小子，剑骨被夺是事实，斗之气旋溃散也是事实，这诡异的手段，从何而来？
难道……他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机缘？
苏玄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缓缓收回手指，体内那缕淡青色的本源剑气微微震颤着，方才那一记凌空划出，几乎耗去了其积攒数日能量的大半，传来一阵细微的虚弱感。
但他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甚至带着一丝畅快。
这一指，斩断了过往的屈辱，也向所有人宣告——他苏玄，即便沦为凡胎，也绝非任人践踏的淤泥！
他转身，无视那些惊骇、恐惧、探究的目光，朝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更宽的通道，无人敢拦，甚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首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广场尽头，死寂才被猛地打破，各种压抑的惊呼、议论如同潮水般涌起。
“看……看到了吗？
那是什么？”
“不是斗气！
绝对不是！”
“他……他怎么做到的？”
“邪门！
太邪门了！”
三长老苏岳看着苏玄消失的方向，眼神阴晴不定，最终冷哼一声，袖袍一拂：“测试继续！”
只是那声音，明显失去了之前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回到破败的小院，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苏玄盘膝坐下，内视己身。
那缕本源剑气确实黯淡微弱了不少，但依旧在缓缓自行流转，汲取着天地间散逸的微弱“锋锐”之意，自行恢复。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经过这次外放消耗后再恢复，剑气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练了一丝。
《无名剑诀》，果然神异非常。
他沉下心神，继续引导着那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细微剑意入体，忍受着那刮骨淬魂般的痛楚，推动着剑气在残破的经脉中艰难运行。
力量，他需要更快地恢复力量，需要更强的力量！
时间在苦修中悄然流逝。
夜幕降临，星辰点缀天穹。
苏玄忽然心有所感，停下了修炼。
他如今精神力敏锐远超常人，清晰地感知到，院墙外，一道带着恶意和些许斗气波动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
是白天测试时，站在前排，对他嘲讽得最厉害的那个子弟，名叫苏横，有着六段斗之气的实力。
苏横此刻心中满是憋屈和一股邪火。
白天被苏玄那诡异一手吓得后退，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回去后越想越不甘。
一个剑骨被夺的废物，凭什么还能如此嚣张？
定是用了什么一次性的阴损符箓或者诡异手段，装神弄鬼！
他决定趁夜过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废物，把他彻底踩进泥里，看他还怎么故弄玄虚！
苏横蹑手蹑脚地翻过矮墙，落在院中，看着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破旧房门，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他运转起六段斗之气，淡黄色的气流覆盖在拳头上，准备一脚踹开门，先声夺人。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苏玄静静地站在门口，月光洒落在他身上，映出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柄出鞘的寒剑。
苏横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弄得一愣，抬起的脚僵在半空，对上苏玄那冰冷的眼神，白天那诡异的划痕瞬间浮现在脑海，让他心底莫名一寒。
但箭在弦上，他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苏玄！
你这废物，白天用的什么妖法？
吓唬谁呢！
今天老子就废了你，让你彻底变成真废物！”
话音未落，他凝聚着斗之气的拳头，带着恶风，猛地朝苏玄的面门砸来！
六段斗之气，在这一辈子弟中己不算弱，拳风呼啸，颇有声势。
若是以前的苏玄，剑骨尚在，哪怕不动用斗气，单凭肉身力量也能轻易接下。
但此刻，他剑骨被抽，身体虚弱，硬接这一拳，后果不堪设想。
苏横脸上己经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仿佛看到了苏玄骨断筋折、惨嚎倒地的模样。
然而，面对这迅猛的一拳，苏玄脚下未动，只是身体以一个极其细微的幅度向侧面一偏。
拳风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带起几缕发丝。
同时，他右手再次并指如剑，后发先至，在那苏横的手臂内侧，轻轻一点。
动作快如鬼魅，精准得令人发指！
依旧是那缕淡青色的剑气，只是比白天更加凝实了一分！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声音。
“啊——！”
苏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拳头上的淡黄色斗气瞬间溃散。
他猛地收回手臂，只见小臂内侧，一个细小的血洞赫然出现，深可见骨！
鲜血汩汩涌出，更重要的是，一股凌厉无比、带着破坏性的气息顺着伤口钻入他的经脉，让他整条手臂如同被无数钢针穿刺，剧痛难当，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抱着手臂，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看着苏玄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你……你……” 他牙齿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玄站在原地，月光将他身影拉长。
他看着惨嚎的苏横，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滚。”
同样一个字，比白天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苏横如蒙大赦，也顾不得手臂剧痛和流血，连滚带爬地翻过院墙，狼狈不堪地逃入夜色之中，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苏玄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剑气虽利，但消耗巨大，且他身体依旧脆弱，无法持久。
对付一个六段斗之气的子弟尚可出其不意，若是遇到更高阶的对手，或者被多人围攻，依旧危险。
他需要更快的提升！
转身回屋，关上房门。
他盘膝坐下，意识沉入那《无名剑诀》的浩瀚信息中。
除了引动天地间散逸剑意淬体的法门，这剑诀之中，还记载着一种独特的“观想”之术。
并非观想神魔仙佛，而是观想“剑”之本源，于意识深处，凝聚“剑意种子”。
若能凝聚成功，不仅能极大加速引动剑意的效率，更能初步调动一丝真正的“剑意”之力，远非现在这粗糙的本源剑气可比。
只是，这观想之法，凶险异常。
需以全部精神力投入，一个不慎，便可能意识崩散，沦为行尸走肉。
苏玄眼中没有任何犹豫。
凶险？
比起任人宰割，沦为废人，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这点凶险，算得了什么？
他按照法门所述，摒除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意识深处。
黑暗中，一点微光亮起。
他开始观想。
起初，那只是一片混沌，无数杂乱的光影碎片飞舞。
渐渐地，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勾勒“剑”的形态。
不是具体的某一把剑，而是“剑”这个概念本身——其锋，其利，其首，其宁折不弯的意志！
意识深处，仿佛有无数钢针在穿刺，有巨锤在轰击。
剧痛从灵魂层面传来，比引剑意入体更甚十倍！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但他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死死维系着那逐渐清晰的“剑”之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在那意识的最深处，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中，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纯粹、无比璀璨的光芒，骤然亮起！
它形如一枚种子，通体剔透，散发着斩断一切、破灭一切的极致锋芒！
剑意种子，成！
就在这种子凝聚成功的刹那——“嗡！”
苏玄周身空气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凌厉的气息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小院之内，地面上散落的枯叶无风自动，悄然化为齑粉。
墙壁上，悄然浮现出无数道细密如发丝的划痕！
他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两道实质般的淡金色剑芒一闪而逝，将眼前的黑暗瞬间刺破！
他缓缓抬起手，无需刻意引导，心念微动之间，一缕比之前凝练了数倍不止、颜色近乎纯青的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指尖欢快地跳跃、缠绕。
感受着体内那与剑意种子隐隐共鸣、流转速度暴涨的本源剑气，以及精神力前所未有的充盈和敏锐。
苏玄知道，通往强者之路的第一道真正关卡，他闯过去了。
他的目光，再次穿透破旧的屋顶，望向那无尽夜空，望向云岚宗的方向。
寒意凛冽，剑意初成。
乌坦城这片浅滩，注定困不住即将腾渊的潜龙。
他的复仇之路，从这破败小院开始，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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