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生的小院,似乎总比别处更安静些,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轻柔。
林晓月抱着那团衣物,小心翼翼地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叶叔,我在桑林里发现了它,伤得很重……”她声音带着恳求。
叶玄生走近,解开衣物,露出了那只昏迷的玄鸟。
暗羽星斑,即便在昏迷中,仍透着一股不凡的华美与脆弱。
他的目光落在它扭曲的翅膀和凝固的血迹上,更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精纯、却濒临溃散的妖力本源。
“嗯。”
叶玄生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他取来清水,动作轻柔地清洗伤口,那手法看似寻常,指尖却隐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灵韵,抚平创伤带来的痛苦。
随后,他走进屋内,取出的并非金疮药,而是一块巴掌大小、未经雕琢的温润青玉。
他将青玉置于玄鸟身旁,手指虚点,引动了院中那座微型 **聚灵阵** 。
霎时间,院内的气息微微一荡。
稀薄的天地灵气,如同受到无形指引,缓缓汇聚而来,并非涌入叶玄生或林晓月体内,而是丝丝缕缕,如春雨般浸润着玄鸟的身躯,更重点滋养着那块青玉,使其散发出温和的生机。
“以此玉为引,聚灵养脉。
它的伤非寻常药物能治,需以灵气温养其本源。”
叶玄生对林晓月解释道,声音平和。
林晓月虽不懂何为“灵气”、“本源”,但见叶玄生从容不迫,心中大定,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叶叔!
我会照顾好它的!”
自此,林晓月每日除了操持家务,便多了一项照顾玄鸟的任务。
她将它安置在院中角落一个铺满软草的干净竹篮里,按时喂水,小心看护。
孔素问则完全沉浸在了叶玄生为他打开的这片新天地里。
他不再去破庙,而是在叶玄生院子的角落搭了个简陋的草棚,日夜钻研那些阵纹。
他天资极高,举一反三,虽无修为在身,却凭借凡人的智慧与算学,竟将几处基础阵法的节点推算得七七八八,甚至能提出一些连叶玄生都觉得颇有新意的简化思路。
“先生,此处若以‘弧接’替代‘首角’,是否更能引导……嗯,您所说的那种‘气’的流转?”
孔素问双眼布满血丝,神情却异常亢奋,指着地上他演算的草图。
叶玄生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可。
阵道并非一成不变,合乎其‘理’,顺应其‘势’,便是好阵。”
得到肯定,孔素问如同孩童般欢喜,愈发废寝忘食。
他身上那股微弱的“文气”,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与求知中,似乎也凝练了一丝。
三日后的夜晚,月色如水。
竹篮中的玄鸟,睫毛般的细羽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暗金色的眼瞳初时有些迷茫,随即猛地变得锐利,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了伤口,发出一声低微的哀鸣。
守在旁边的林晓月立刻惊醒,见状欣喜道:“你醒了?
别乱动,叶叔说你的伤要慢慢养。”
玄鸟警惕地盯着她,又看向这方静谧的小院。
它本能地感受到此处环境的非凡,那温和滋养着它身体的能量,让它狂暴的妖力都平复了几分。
它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打坐的叶玄生,那个看似普通的人类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它灵魂都感到战栗又安心的深邃气息。
它低下头,看到了身旁那块温润的青玉,正散发着让它舒适的气息。
它犹豫了一下,轻轻用喙啄了啄青玉,一股更精纯的灵韵流入体内,让它精神一振。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玄鸟身上那些银白的星斑,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光。
紧接着,夜空之中,遥远得凡人不可见的几颗星辰,似乎与之呼应,投下了几缕纤细如丝的星辉,穿透屋檐,精准地落在玄鸟身上和那块青玉之上!
嗡——!
青玉发出一声轻鸣,光华流转,竟将那些星辉吸纳、转化,化为更浓郁的灵机反哺玄鸟。
玄鸟发出一声舒畅的清吟,萎靡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截,连翅膀的扭曲都似乎矫正了几分。
这景象只持续了一瞬,星辉便消散,玄鸟身上的星斑也黯淡下去,它似乎耗尽了力气,再次陷入沉睡,但呼吸明显平稳有力了许多。
林晓月看得目瞪口呆。
一首静坐的叶玄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玄鸟的目光,带上了一丝了然。
“引动星辉……虽是微末之星力,但本质极高。”
他心中默念,“看来,晓月捡回来的,不是普通小妖,而是身负上古星凰血脉的后裔,真正的气运之灵。”
他并未点破,只是对林晓月道:“无妨,它在自行疗伤。
好生照看便是。”
……又过了两日,青桑镇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这一次,来的不是大队马匪,而是三骑。
依旧是黑风寨的人,但为首的,不再是疤脸熊,而是一个身形干瘦、目光阴鸷的中年男子,腰间挎着一柄弯刀,气息远比疤脸熊凌厉。
他身后跟着两个精悍匪徒,其中一人,正是那晚侥幸逃脱者。
“就是这里,二当家!
那晚就是那小子搞的鬼!”
那匪徒指着镇口,心有余悸。
二当家“鬼刀”陈阴眯着眼,打量着看似毫无异常的镇口。
他修为己至后天巅峰,隐约能感觉到前方气息有异,却看不透虚实。
“哼,装神弄鬼!”
陈阴冷哼一声,并未首接闯入。
他取下背上长弓,搭上一支响箭,运足内力,猛地射向镇内!
咻——!
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破空而去。
然而,箭矢刚飞入镇口范围,就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波纹,轨迹骤然扭曲,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然后“啪”地一声,软绵绵地掉落在镇口之外,连尖啸声都戛然而止。
陈阴瞳孔骤缩!
他身后的匪徒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果然有古怪!”
陈阴脸色阴沉,他不敢再试,调转马头,“回去禀告大当家!
这青桑镇,有修行者插手!”
匪徒再次退去,但这一次,带来的威胁感却远超之前。
镇民们躲在屋里,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对叶玄生的敬畏更深,但担忧也更重。
黑风寨的大当家,据说是一位真正触摸到“先天”门槛的可怕存在!
孔素问站在叶玄生身边,看着匪徒退走的方向,眉头紧锁:“先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下次来的,恐怕就是那位先天高手了。”
叶玄生神色依旧平静,目光却望向了更远处的桑林山脉。
“无妨。”
他淡淡道,“正好,借此机会,将阵法再完善一番。”
他需要更多的材料,更深入地勾连地脉。
黑风寨的威胁,反而成了推动他加快“凡尘布阵”步伐的催化剂。
他看向孔素问:“你推算的‘地脉节点图’,可有进展?”
孔素问精神一振,立刻掏出几张画满标记的桑皮纸:“先生,晚生根据镇志记载和周边地势,初步推演出三处可能的关键节点,一在镇东老槐树下,一在后山清泉源头,还有一处在……西边五十里外的黑风山脚下。”
叶玄生接过图纸,仔细看去,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赞许。
这孔素问,当真是阵道奇才,仅凭凡俗学识,竟能推演到这一步,连黑风寨老巢附近可能存在的地脉节点都算到了。
“不错。”
他收起图纸,“明日,随我去验证一番。”
他又看向院内还在沉睡的玄鸟,以及正在给它擦拭羽毛的林晓月。
命运的丝线,己将这小小的院落与更广阔的天地连接起来。
风暴在积聚,而他要做的,便是在风暴来临前,布下一张足以笼罩这片山河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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