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书摊的密码》2000年12月6日的清晨,是被蜂窝煤炉子散发出的淡淡硫磺味和清脆自行车铃声唤醒的。
顾沉穿上厚重的棉衣,围上母亲手织的毛线围巾,走出了筒子楼。
雪后的空气冷冽而清新,阳光照在未及清扫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胡同口,卖豆浆油条的小摊冒着滚滚白气,人们端着铝制饭盒排队购买早餐。
顾沉深深吸了口气,这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场景,在2024年己经很难见到了。
他的目标是胡同拐角那个用绿色防雨布搭起来的旧书摊。
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正坐在小马扎上,就着一个铁皮炉子烤火,手里还捧着一本泛黄的《三国演义》。
“老板,找点公考的书。”
顾沉蹲下身,在杂乱的书堆里翻找起来。
摊主抬了抬眼,用浓重的本地口音说:“自己找,都在那边。
小伙子要考公务员?
有出息。”
书摊上什么书都有,从七八十年代的小说杂志到各种过时的教材。
顾沉目标明确,很快找到了几本《行政职业能力测验》和《申论》的旧教材。
他特意挑了一本出版年份较早的,1996年版的。
他仔细地翻看着,重点检查书里的批注和笔记——有时候,前人的思考比书本本身更有价值。
果然,在一道关于“逻辑推理”的例题旁边,有人用清秀的钢笔字写了一小段批注,不仅指出了标准答案的局限性,还提供了一个更精妙的解题思路。
这段批注的思维方式,让顾沉感到一种超越时代的熟悉感。
他仔细看了看版权页,又摸了摸纸张和油墨,眉头微微皱起。
这本书的纸质和印刷质量,似乎与正版有些微差异。
“老板,这本多少钱?”
顾沉举起那本1996版的旧书。
“三块。”
摊头也不抬。
“一块五吧,这书都这么旧了,还是盗版的。”
顾沉尝试着砍价,并点出了自己的发现。
摊主这次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伙子眼力可以啊。
两块,不能再少了。”
就在顾沉准备付钱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老周,最近有没有进新的法律类书籍?”
顾沉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也蹲在书摊前。
摊主老周显然和他很熟,笑着打招呼:“陈老师,您要的《论法的精神》新版本还没到,不过前两天刚收了本旧的《西窗法雨》,您要不要看看?”
陈老师?
中山装?
顾沉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这位就是后来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以学识渊博、看人精准著称的陈明远教授?
他可是自己前世仕途上一位重要的点拨者,但相识是在多年以后的一次学术会议上,没想到能在这里提前遇到!
陈明远也注意到了顾沉,目光在他手中的旧教材上停留片刻,温和一笑:“小伙子在备考公务员?
这本96版的教材虽然旧了点,但基础理论讲得扎实,特别是逻辑推理部分,编得比后来一些新版本还好。”
顾沉压下心中的激动,礼貌回应:“谢谢老师指点。
我觉得这本书的批注写得特别精彩,一针见血。”
“哦?”
陈明远来了兴趣,“能让我看看吗?”
顾沉把书递过去。
陈明远翻到批注那页,仔细看了片刻,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确实精彩。
看来小伙子你很会挑书,读书也细心。
备考加油,未来的政法系统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说完,陈明远拿着摊主找给他的书,对顾沉点头示意后,便转身离开了。
顾沉强忍着追上去深谈的冲动,他知道,第一次见面,留下一个好印象就足够了。
他付了两块钱,买下了那本旧书。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书摊角落一堆废报纸。
报纸堆里,一本破旧的《故事会》封面下,隐约露出一个熟悉的logo一角——那是一个二十年后才会出现的境外组织的隐秘标志。
顾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标志,怎么会出现在2000年一个旧书摊的废报纸堆里?
顾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个标志,他太熟悉了——一个看似简单的几何图形,实则是二十年后才浮出水面的某个境外情报组织用于标记联络点的符号。
它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更不该出现在胡同口的一个旧书摊上。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将那本旧教材塞进帆布包。
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普通待业青年,没有任何身份和理由去追查这件事。
"老板,这些旧报纸怎么卖?
"顾沉装作随意地问道,指了指那堆废报纸。
老周推了推眼镜:"报纸?
按斤称,毛钱一斤。
你要这玩意儿干啥?
""哦,家里老人想糊墙,说旧报纸糊墙结实。
"顾沉扯了个谎,心跳如擂鼓。
"行,你自己挑吧。
"老周显然对卖废报纸没什么兴趣,又低头看他的《三国演义》去了。
顾沉蹲下身,假装翻拣报纸,手指却精准地拨开那本《故事会》,露出了下面一整叠用麻绳捆好的旧报纸。
他快速翻看了一下日期,主要是1998年到1999年的《参考消息》和《人民日报》。
那个标志,是用蓝色的圆珠笔,轻轻地画在一份1999年3月的《参考消息》某一版的右下角,旁边是一则关于国际科技合作的短讯。
他记住了日期和版面,然后迅速将报纸恢复原状,只随意挑了几张无关紧要的旧报纸。
"老板,就要这几张吧。
"他称重付了钱,数额小到老周头都没太抬。
离开书摊,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顾沉才感觉自己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那个标志的出现,可能意味着这个看似普通的旧书摊,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会成为那个组织的联络点。
或者更糟,摊主老周本人就与这个组织有关联。
但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他只是一个平民,没有任何调查权。
这件事必须暂时压下,等待合适的时机。
他把注意力转回刚才买的那本旧教材上。
陈明远教授的出现是个意外的惊喜。
那本书上的批注,字迹清秀有力,会不会就是陈教授早年留下的?
如果是,那这本书的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它不仅是一本参考书,更是一个与未来贵人建立联系的潜在纽带。
回到家,顾沉反锁了房门,开始仔细研究这本教材。
他不仅看批注,还检查书的每一个角落。
在书最后的空白页,他发现用极淡的铅笔写下的一串数字和字母:"XH1996-03-28"。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编号或者代码。
"XH" 是什么的缩写?
新华?
校徽?
还是某个名字的缩写?
日期是1996年3月28日。
顾沉尝试着将这本书与早上发现的境外标志联系起来,但毫无头绪。
两者时间跨度太大,领域也截然不同。
也许只是巧合?
他暂时放下疑虑,开始专注于备考。
但那个蓝色的标志和这串神秘的代码,己经像种子一样埋进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这个看似平静的千禧年,水面下隐藏的暗流,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接下来的几天,顾沉过着规律的生活。
白天全力复习,晚上则会有意无意地散步经过那个旧书摊,远远地观察一下。
老周的生活很有规律,收摊后会推着他的三轮车回到不远处的一个大杂院。
顾沉也去本地的图书馆查阅了1999年3月的那份《参考消息》,那篇带有标记的国际科技合作新闻本身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
线索似乎中断了。
顾沉决定不再主动探寻,当前的首要任务是通过公考。
只有获得了合法的身份和职权,他才有能力去触及这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秘密。
他将那本教材妥善收好,将"XH1996-03-28"这个代码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方式加密记录了下来。
然后,他重新埋首于题海之中。
只是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时,他的眼神会变得格外深邃。
这个时代,远比他记忆中更加迷雾重重。
而他己经踏入了这片迷雾,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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