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塌方的事,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在大院里溅起不小水花。
连着两天,大人们聚在井边、院门口唠嗑,三句不离这事儿。
话里话外,都在说叶青青那丫头运气好,站得远,没伤着。
但也有人私下嘀咕,说那地方往年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她带人上去就塌了?
这些议论,叶青青听在耳朵里,恨得牙痒痒。
系统面板上,属于兰知夏那微弱但顽固的气运值,刺得她眼睛疼。
系统:警告。
连续两次行动失败,气运掠夺进度滞后。
请宿主尽快寻找突破口。
突破口?
兰知夏那死丫头邪门得很!
叶青青烦躁地踢着脚下的土坷垃。
而兰家,气氛却悄然起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兰知雅。
她像是终于从厚厚的壳里探出了一点触角,不再整天把自己缩在角落。
吃饭时,她会悄悄把咸菜碟子往妹妹那边推一推;晚上睡觉,她会下意识地朝妹妹那边靠拢。
兰知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有点暖,但更多的是紧迫感。
躲过两次明枪,不代表就安全了。
她知道,按照原书剧情,这个家未来的坑还多着呢。
爸爸会因为图纸被污损,背上工作不力的黑锅,在厂里抬不起头;妈妈会因为长期压抑,身体越来越差……她得做点什么。
可一个八岁半的孩子,跑过去跟大人说你未来会倒霉,谁信?
不把她当脑子有病才怪。
首接说不行,那就拐着弯来。
她得利用自己现在这个小孩的身份。
白天,她变得格外黏人。
苏文秀在院子里洗衣服,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小手托着腮帮子看。
看着看着,就会冒出几句童言童语。
“妈,你手都搓红啦。”
她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去碰碰苏文秀泛红的指节,“爸上班是不是也这么累啊?
他画那些弯弯绕绕的线,眼睛会不会花呀?”
苏文秀动作一顿,心里那点被生活磨出的怨气,好像被女儿这小动作戳了个小口子,泄掉了一点。
她难得地回了一句:“你爸他……是费脑子。”
兰知夏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哦……那爸爸的图纸肯定很宝贝吧?
弄坏了是不是要挨批评?”
苏文秀没再接话,但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老兰最近为了厂里那个技术改造项目,天天熬夜画图,压力确实大。
图纸要是出点岔子……到了晚上,才是兰知夏表演的重头戏。
她故意等到爸妈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估摸着两人都没睡的时候,开始了。
先是窸窸窣窣地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制造出不安稳的动静。
然后,声音渐渐变大,带着惊恐的哭腔,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要……别过来……坏人!
坏蛋!”
睡在她旁边的兰知雅最先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推她:“知夏?
妹妹?”
兰知夏猛地惊醒,坐起来,小胸脯剧烈起伏,眼睛里还噙着吓出来的泪花。
她像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哇一声就哭开了,声音又响又亮,足够穿透薄薄的墙壁。
“呜呜呜……妈妈!
爸爸!
有坏人!
黑乎乎的……他把爸爸桌子上好多好多纸都弄乱了!
还往上泼黑水!
爸爸气得眼睛都红了!
好吓人呜呜呜……”隔壁房间的煤油灯“噗”地被捻亮了些。
苏文秀和兰建国都被这哭声惊动了。
苏文秀披上衣服过来,把哭得首打嗝的小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妈在呢,梦里都是假的。”
兰知夏却像是陷在恐惧里出不来,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襟,哭得一抽一抽:“不是假的……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坏人可坏了……把爸爸的宝贝图纸都弄脏了……爸爸好生气,要打人。”
兰建国本来没打算过来,觉得小孩子做个噩梦而己。
可听着小女儿那带着具体细节的哭诉,图纸、弄脏、生气,这几个字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他是技术员,图纸就是他的命根子。
厂里竞争激烈,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次的项目。
图纸万一真出点问题!
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也跟着下床,走到了女儿们房间门口。
昏暗的油灯光线下,小女儿哭得鼻尖通红,眼泪汪汪,小身子在妻子怀里一抖一抖,看着是真被吓坏了。
“行了,别哭了,梦都是反的。”
他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声音比平时缓和不少。
兰知夏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门口高大的身影,哽咽着强调:“爸爸……你要把你的图纸藏好呀……别让坏人找到哦!”
兰建国心里那点异样感更重了,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屋。
但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项目图纸,还有小女儿那句藏好。
第二天是厂休日,兰建国难得在家。
他坐在窗边的小桌前,整理之前画的一些草图。
阳光照进来,能看清空气里漂浮的细小尘埃。
兰知夏像只闲不住的小猫,在他脚边转来转去。
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从墙角捡起一张亮晶晶的糖纸。
兰知夏捏着那张在阳光下折射出炫光的玻璃糖纸,蹬蹬蹬跑到兰建国腿边。
她伸出小胳膊,把糖纸举到兰建国正在看的图纸上方,歪着头,用最天真无邪的语气问:“爸爸,你看这个亮不亮?”
兰建国的视线被干扰,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兰知夏像是没看见,继续晃着糖纸,让那些晃眼的光斑在图纸上跳来跳去:“好亮呀,像小镜子一样。
爸爸,它要是掉在你的图纸上,会不会把上面的线都照花呀?
那你还能看清楚吗?”
童声清脆,问题幼稚。
可听在兰建国耳朵里,却像一道惊雷。
阳光、晃眼的光斑、图纸上可能被映照得模糊的线条。
再加上昨晚小女儿那个逼真的噩梦。
几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他一把拿过女儿手里的糖纸,团了团,扔到一边,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严肃:“别拿这玩意儿在图纸前晃!”
兰知夏被吼得缩了缩脖子,小嘴一瘪,像是要哭。
兰建国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缓了缓语气,但还是带着强调:“图纸很重要,不能弄脏,也不能看不清楚。
知道吗?”
兰知夏乖乖点头,小声说:“知道了。”
然后像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跑开了。
可她转身时,嘴角却飞快地勾起一个小弧度。
从那天起,兰建国对待图纸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更加谨慎。
以前画完图,工具和图纸有时会摊在桌上,等下次继续。
现在,只要离开座位,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他都会立刻把图纸卷好,收进抽屉,或者首接锁进办公室的柜子里。
绘图工具也摆放得更加规整,坚决不允许任何无关杂物,尤其是可能产生碎屑、液体东西,出现在图纸附近。
苏文秀察觉到丈夫这个变化,有点意外。
她随口问了一句:“怎么现在这么仔细了?”
兰建国正把一卷图纸往抽屉里放,头也没抬,回了一句:“小心点总没坏处。”
他脑子里闪过的是小女儿晃动的糖纸,和那晚惊恐的哭诉。
虽然理智告诉他那是梦,是巧合,但那种隐隐的不安,还是让他选择了宁可信其有。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兰建国下班回来,脸色比平时更沉凝几分。
吃饭的时候,他破天荒地主动提了句厂里的事。
“老王家那徒弟,毛毛躁躁的,今天差点把水杯打翻在我桌上。”
他语气带着后怕,“幸亏图纸我都收起来了,不然就麻烦了。”
苏文秀盛饭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兰知夏正低头啃着窝窝头,闻言,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碗里一片薄薄的肉片,夹起来,放进了爸爸的碗里。
兰建国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那片肉,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
瘦瘦小小的,头发还是有点黄,但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像是能把人看透。
这孩子好像从落水被救回来之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比以前爱说话了,也更黏人了。
说的话,做的事,有时候看似幼稚,却总像藏着点什么。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就是觉得,这孩子,好像比以前更敏锐,也更贴心了。
他夹起那片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味道,似乎比往常要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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