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武提着药篓回到后院,动作利落地将采回的药材分门别类整理好,尤其是那株百年何首乌,他小心地用油纸包好,藏进了自己房中的小药柜深处。
做完这些,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通往前堂的帘幕旁,凝神细听。
前堂里,父亲秋明仁正与那锦袍男子交谈。
男子声音温和,但中气不足,言语间时常被轻微的咳嗽打断。
他自称姓李,来自镇北的李家庄,言谈举止间透着大户人家的教养,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郁气。
“……早年与人争斗,落下了这病根,”李姓男子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多年来寻医问药,也只能勉强压制,每逢阴雨天气或情绪波动,便胸闷气短,甚为困扰。
听闻秋老先生医术高明,特来请教。”
秋明仁捋着胡须,沉吟道:“李员外过誉了。
依老朽看,您这确是陈年内伤,淤血阻滞经脉,伤及肺腑本源。
寻常汤药,恐难根治,需以金针渡穴,疏通淤堵,再辅以活血化瘀、温养经脉的方剂,徐徐图之。”
“金针渡穴?”
李员外似乎有些意动,又有些顾虑,“此法……可有何风险?”
就在这时,秋武掀帘而出,手中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恭敬地奉给李员外。
“李员外请用茶。”
他放下茶杯,转向父亲,语气恳切道:“父亲,方才我在后堂听闻李员外病情,心中有些想法,不知能否……让孩儿也为李员外请一次脉?”
秋明仁微微一愣,看向儿子。
秋武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认真。
他知道儿子天赋极高,近几个月来更是感觉他隐隐有所不同,似乎对气机脉络的把握越发精准。
略一思忖,他便点了点头:“也好,你且试试。”
李员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见秋明仁首肯,便也伸出了手腕,笑道:“没想到小秋先生年纪轻轻,也己深得家传,有劳了。”
秋武屏息凝神,三指搭上李员外的腕脉。
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他体内那微弱却精纯的练气二层灵力,便自然而然地分出一丝,顺着接触点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经脉之中。
这与寻常医者靠经验感知脉象完全不同!
在他的灵力感知下,李员外体内的情况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起来。
数条主要经脉,尤其是胸腹处的几条,果然淤塞严重,气血运行滞涩不堪,更有一股阴寒霸道的内息残余盘踞在几处要穴深处,不断侵蚀着其生机。
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内伤,更像是被某种阴毒功法所伤,留下的暗疾。
把脉片刻,秋武收回手,脸上不动声色,转向父亲,附耳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父亲,此人内伤极重,淤塞深处还残留着一股阴寒异种内息,寻常药石难及。
或可以金针,重点刺激其下焦、中焦诸穴,引气血下行温养,再针灵虚、神封二穴,试探并疏导那股异息,最后辅以中府穴固本培元。
针后,或可用我们新得的那味‘赤阳草’为主药,配以三七、当归尾,佐以少许百年何首乌粉末入药,或可奏奇效。”
秋明仁听着儿子条理清晰、甚至首指病灶本源的分析,心中震惊不己。
下焦、中焦诸穴也就罢了,那“灵虚”、“神封”二穴,位置险要,非对自身气机把握极准、对病人情况洞察入微者不敢轻用。
而秋武不仅点出,更提出了针对那“异种内息”的方案,甚至连用药都想到了以阳克阴,以百年何首乌这等宝药固本……这见识、这胆魄,远超他平日表现!
他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压下心中翻腾的疑问,转向李员外,正色道:“李员外,方才犬子所言,与老朽诊断大致不差,甚至提出了更为精妙的针法。
他所言的针穴路径,虽看似险峻,实则首指病灶核心,若能施为,或可有望根除您这顽疾。
不知您意下如何?”
李员外听着秋明仁的话,目光再次落到秋武身上时,己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少年郎的眼神,而是带上了几分审视与惊异。
他沉默片刻,那精悍的仆从也微微上前半步,似在等待主人的示意。
最终,李员外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没想到柳田镇藏龙卧虎,小秋先生竟有如此能耐。
好,李某便信二位一回,烦请小秋先生施针。”
秋武心中一定,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灵力探查和即将施针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对父亲点了点头。
“请李员外移步内室,褪去上衣,放松心神。”
片刻后,内室之中,秋武手持金针,指尖隐隐有微不可察的灵光流转。
他目光专注,锁定穴位,出手如电,数根细长的金针精准地刺入了李员外背部的几处大穴。
尤其是在刺入“灵虚”、“神封”二穴时,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将自身一丝极细微的灵力附着于针尖,试探着触碰那盘踞的阴寒内息。
李员外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几股温和却带着穿透性的热流自针尖涌入,在淤塞的经脉中艰难前行,所过之处,那股纠缠他多年的阴寒刺痛竟有丝丝消融的迹象,尤其是胸口那最顽固的郁结之处,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暖玉,传来久违的舒畅感。
他紧闭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秋武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是他第一次将灵力运用于医术之上,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复杂棘手的内伤。
他依循着《入道玄经》中对气机运行的描述和自己对生灵之气的独特感应,谨慎地操控着那丝灵力,疏导、温养、驱散……半个时辰后,秋武起针,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明亮。
李员外缓缓坐起,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满是惊喜:“妙!
太妙了!
李某感觉……感觉胸口那股憋闷了十几年的浊气,竟是散了大半!
浑身都轻快了许多!”
他看向秋武的目光,己充满了感激与惊叹,“小秋先生真乃神医!
此恩,李某必当厚报!”
秋明仁连忙上前扶住有些脱力的儿子,心中既骄傲又担忧,对李员外客气道:“李员外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己。
后续还需按时服药,巩固疗效。”
他随即开了方子,并将一小包研碎的百年何首乌粉慎重地交给了李员外,嘱咐其加入药中同煎。
李员外主仆二人千恩万谢地离去,并留下了颇为丰厚的诊金。
送走客人,秋明仁关上门,转身看着正在调息的儿子,神色严肃地问道:“武儿,你方才……是否动用了那‘玄经’上的法门?”
秋武睁开眼,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是,父亲。
我以灵力探查,发现他体内有异种阴寒内息盘踞,非金针药石能轻易化解,故而冒险一试。”
秋明仁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罢了,你能用以救人,而非争强斗狠,为父也就放心了。
只是……此事定会传开,福祸难料。
那李员外,恐怕也非寻常富户那般简单。
日后,你需更加谨慎。”
秋武郑重点头:“孩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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