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跨院的晨露还没干，商雪柔刚用过早膳，就见柳姨娘身边的周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个黑漆托盘进来。
托盘上摆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裙，布料粗糙得磨手。
“大小姐，”周嬷嬷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姨娘说府里近来用度紧，您刚回来，先委屈些穿这个。
等过几日账上松快了，再给您做新的。”
商雪柔握着瓷碗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放下碗，眼帘垂得更低，声音里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有劳嬷嬷跑一趟，只是……这裙子料子太硬，我自小身子弱，怕是穿不惯，万一磨破了皮肤，传出去倒显得我不懂事，惹姨娘烦心。”
她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帕子上竟洇出一点淡红。
周嬷嬷眼神一凝，虽知这乡下回来的小姐娇气，却也怕真出了岔子不好交代，脸色顿时僵了几分。
没等周嬷嬷回话，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呵斥：“谁让你们来欺负姐姐的？”
商雪柔抬眼，就见二小姐商雨薇叉着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鬟，一脸的骄纵。
商雨薇是柳姨娘的女儿，自小在侯府被宠得无法无天，见商雪柔占了父亲几分关注，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姐姐刚回府，就敢挑三拣西？”
商雨薇几步走到托盘前，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矮凳，“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商户女，能穿侯府的衣服，己是抬举你了！”
商雪柔没反驳，反而往后缩了缩，肩膀微微发抖，眼眶瞬间红了：“妹妹误会了，我不是挑拣，只是……只是想起外祖母还在时，总说我身子弱，连粗布都舍不得让我碰。
如今外祖母不在了，我倒连件合身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她说着，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看得旁边的小丫鬟都有些心软。
周嬷嬷见状，连忙拉了拉商雨薇的衣袖——这大小姐看着柔弱，哭起来却能引人怜惜，万一被老爷撞见，指不定要怪姨娘苛待。
商雨薇却没领会，反而更生气，伸手就要去推商雪柔：“你少在这里装可怜！”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商正宏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吵什么？”
商雪柔立刻收了眼泪，慌忙起身行礼，只是眼眶还红着，模样委屈又乖巧。
商雨薇却还在气头上，指着商雪柔告状：“父亲！
她嫌嬷嬷送的衣服不好，还在这里哭哭啼啼装可怜！”
商正宏看向地上的旧棉裙，又看了看商雪柔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眉头皱了起来：“雨薇，你姐姐刚回府，身子又弱，你做妹妹的怎么能这么说话？”
柳姨娘这时也赶了过来，见此情景，立刻上前拉过商雨薇，笑着打圆场：“老爷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大小姐身子弱。
周嬷嬷，还不快把这衣服拿下去，重新给大小姐挑两件软和的料子来。”
说着，她又转向商雪柔，语气亲昵：“柔儿，别怪你妹妹，她年纪小不懂事。
你要是缺什么，尽管跟姨娘说。”
商雪柔温顺地应着，眼底却掠过一丝冷光。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柳姨娘和她的儿女不会善罢甘休，而她，有的是耐心和手段，在这侯府里，一点一点，为自己和死去的外祖母、母亲，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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