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栩就揣着那包粗糙的白糖,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走了十几里山路,赶到最近的青浦镇。
镇上的店铺刚刚卸下门板。
他挑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大的杂货铺,鼓起勇气走进去。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柜台。
看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林栩,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去去去,小叫花子,别处讨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不等林栩开口,厌恶的驱赶就劈头盖脸而来。
林栩忍着屈辱,拿出布包打开:“掌柜的,我不是要饭的,我卖糖,白糖。”
“白糖?”
胖掌柜愣了一下,凑过来,拈起一点看了看,又搓了搓,嗤笑一声,“小子,你蒙谁呢?
这黄不拉几的东西也叫白糖?
顶多是没制好的糖霜,杂质这么多,颜色也不正。
谁知道你怎么鼓捣出来的?
吃坏了肚子谁负责?
不要不要,赶紧走!”
他又去了另一家稍大点的店铺,得到的几乎是同样的答复,对方甚至怀疑他的糖来路不正,眼神充满了警惕。
日头渐高,怀里的糖一点没卖出去,反而受尽了白眼和呵斥。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
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挫败感交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里。
难道……现代知识在这里真的毫无用处?
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林栩在天擦黑时,终于回到了他那间孤零零的破茅屋前。
然而,还没等他走近,就看到两个身影杵在门口。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认了出来——原主的大伯林福,还有他那膀大腰圆的儿子,堂哥林旺。
这两人,在原主父母去世后,以帮忙料理后事为名,将家里稍微值钱点的物件都搜刮了去,之后就对原主不闻不问。
他们怎么会来?
林栩心头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包没能卖出去的糖,又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
看到林栩回来,林福那张刻薄的脸立刻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迎了上来:“小栩啊,这是去哪儿了?
才回来。
听说……你爹娘走的时候,还偷偷给你留了银子?
藏在哪儿了?
拿出来给大伯瞧瞧?
你年纪小,不懂事,别被人骗了,大伯帮你收着,等你长大了用。”
林栩心头怒火翻涌,但脸上不敢显露分毫。
他立刻捂住额头,脚下踉跄,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嘶哑:“大、大伯……您不提我差点忘了……爹娘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欠了村头王屠户三两银子的印子钱……正愁没法子,您既然来了……三两银子?
印子钱?
王屠户?!”
林福脸色骤变,旁边的林旺也吓得一缩脖子。
王屠户是村里有名的滚刀肉,专放高利贷,心黑手辣。
林福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两步,厉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怎不知道这事!
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我们可管不了!”
说完,拉着林旺,几乎是落荒而逃,比来时快得多。
看着两人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林栩缓缓首起腰,脸上的“病容”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和深深的疲惫。
空城计唱得了一时,唱不了一世。
卖糖的路走不通,亲戚如虎狼环伺。
腹中的饥饿感再次清晰传来。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望着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怀里的那包糖,沉甸甸地坠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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