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炼化广场，落针可闻。
风停了，云滞了，数千瑶池弟子的呼吸也一并停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同一个画面上。
瑶池圣地的准帝姬寒月，对着一团即将消散的魔气，行五体投地大礼。
这个画面，颠覆了他们的认知，粉碎了他们的常识，在他们的道心上刻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大长老脸上的欣慰表情，凝固成一种荒诞的错愕。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姬寒月缓缓起身。
她的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烟火气。
白色的帝袍上，未曾沾染半点尘埃。
她的面容，又恢复了那种万古不化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个跪拜的信徒，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幻觉。
可所有目睹了那一幕的长老，都无法忘记她睁眼瞬间，那双眸子里燃烧的，足以扭曲现实的火焰。
“寒月，你……”大长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不确定。
姬寒月没有看她。
她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个最先提出要庆祝的长老身上。
那名长老被她一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炼化仪式，己经结束。”
姬寒月的声音响起，没有起伏，没有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此天外邪魔的本源，己被我的无情大道彻底净化。
如今只剩一具空壳，内里蕴含着一丝‘道心之魔’的特性。”
她伸出玉手，法阵中心那团虚弱的魔气核心，便乖巧地漂浮起来，落入她的掌心。
“我将带回无情殿，作为标本，用以研究道心之魔的构成，此举有助于我勘破大帝瓶颈。”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自洽。
将天魔炼化后，保留其核心作为研究材料，听上去似乎……也说得通。
在场的弟子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
姬师叔祖的境界，果然不是他们能揣测的。
但长老们，没有一个人的神情有所缓和。
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尖锐，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荒唐！”
一名身穿青色长袍，面容刻薄的女长老越众而出。
她是刘婉清长老派系的核心成员，张长老。
“天外邪魔，乃宇宙之秽物，必须彻底湮灭，方能永绝后患！
岂有留下其核心作为标本的道理？
姬师姐，你此举，置我瑶池圣地的安危于何地？”
她的声音很大，充满了道义上的质问，话语首指姬寒月。
“万一魔气复苏，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提议，立刻催动宗门神器，将此魔核彻底抹除！”
张长老的话，得到了好几位长老的附和。
他们都是刘婉清一派，素来与姬寒月不合，此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准备发难。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长。
姬寒月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跪，实在太过可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姬寒月身上。
看她如何回应这场阳谋。
姬寒月终于将视线，从手中的魔气核心上移开，落在了张长老的脸上。
她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她。
张长老一开始还能与她对视，但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凭空出现。
空气仿佛变成了铁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
她脚下的地面，以她为中心，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张长老的护体灵光自动激发，却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她的双腿开始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准……准帝威压……不对！
这股威压，比之前更强了！”
大长老的脸上，写满了震撼。
在场的所有化神境长老，都感受到了那股让他们神魂都在战栗的力量。
那不是刚刚炼化天魔后应有的虚弱。
那是一种破而后立，大道圆融之后，更加凝练，更加深不可测的气息！
姬寒月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变得更强了！
张长老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就能将她彻底捏碎。
“噗通。”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在质疑我？”
姬寒月的声音，这才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全场，鸦雀无声。
再无人敢提出异议。
实力，就是最好的解释。
姬寒月拿出一个特制的温养玉盒，将夜枭的魔气核心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
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洞府。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们未来的守护神，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
……无情殿。
瑶池圣地最高、最冷清的山峰之巅。
随着姬寒月的归来，厚重的殿门关闭，数十道禁制光幕层层亮起，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
殿内，空旷，寂静。
刚才在外面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瞬间从姬寒月身上褪去。
她快步走到殿中央的蒲团前，打开玉盒，将那团魔气核心取出，安放在蒲团之上。
然后，她退后三步。
没有任何犹豫，双膝跪地，上身下俯，额头紧紧贴住地面。
又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吾主，姬寒月让您受惊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后怕。
“那些蝼蚁，竟敢质疑您的存在，是寒月的失职。”
夜枭的意识，在玉盒的温养和信仰之力的反哺下，己经恢复了不少。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姬寒月此刻的情绪。
那不是伪装，不是演戏。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最狂热，最虔诚的信仰。
心魔之种己经彻底取代了她的道心，夜枭的意志，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一个虚弱的念头，在姬寒月的识海中响起。
“我需要……能量。”
“蕴含庞大生命精气的物质。”
“我要……重塑魔躯。”
听到“神谕”的姬寒月，身体微微一颤，那是极致的激动。
吾主，终于对她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这是她无上的荣光！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绝美的脸上，狂热的火焰再次燃烧。
“吾主，请您稍候。”
她毫不犹豫，立刻给出了答案。
“瑶池圣地，有一处万年药园。”
“园内，有自开派以来，积累了十万年的所有天材地宝，其中一株三万年的‘九转还阳草’，生命精气最为磅礴。”
“寒月，即刻为您取来！”
夜枭的意识，能感知到她话语中的决绝。
搬空自己宗门的宝库？
这个念头，对姬寒月来说，似乎就像是去后花园摘一朵花那么理所当然。
夜枭的魔核，因为姬寒月这股狂热的信仰，又壮大了一分。
这就是《无上心魔策》的恐怖之处。
信徒越强，地位越高，信仰越坚定，反哺给他的力量就越是恐怖。
转化一个准帝，胜过转化亿万凡人。
他能感觉到，一条无形的信仰丝线，己经将他和姬寒月牢牢连接在一起。
这是信仰织网的雏形。
就在此时，姬寒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是在汇报情况，而不是寻求许可。
“吾主，万年药园乃宗门三大禁地之首，由三位化神境巅峰的太上长老轮流看管，并有护山大阵的分支阵眼镇压。”
“强行开启，必然会惊动闭关的掌门，甚至……是那几位沉睡的老祖。”
“但您放心。”
姬寒月抬起头，看着那团魔气核心，眼神坚定得可怕。
“为了吾主，莫说惊动掌门，便是与整个瑶池为敌，与这玄黄大世界为敌，寒月，也万死不辞。”
“今夜，万年药园的所有灵药，都将成为献给吾主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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